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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恐怖玄疑]鬼吹灯(连载ing) 第270楼
汤姆猫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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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数字

以我所在地山坡向下看,古中违也数里,皆是一片乌蒙蒙的景色,这尸洞一路不断扩大,几乎要把后面的山谷都填满了,也不知道这狭窄的谷口能否瓦解如此多的混沌恶气,但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按预先的计划行事,成功与否,就看老天爷是否开眼了。

把飞虎抓当作流星锤一般,一圈圈地轮将起来,估摸着力量达到了极限,立即一松手,献王的人头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了谷口外边。

我本打算死死盯住那人头落霞的方位,但是刚才用力过猛,脚下没踩结石,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下边不远,生长着一丛雨蕉,刚好挂在其中,耳中只听闷雷般的声音响彻山谷,眼前一黑,就此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也不知道时间短长,只是不想睁开眼睛,盼望着就此长睡不醒,但是肚中越来越俄,还是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觉得阳光夺目,竟然还是白天,再往四周一看,自己是躺在山坡上,身上盖了几片芭蕉叶子,头下枕着一个背包,shinley杨正在旁边读着她的圣经,腿上仍然裹着绷带,先前笼罩在脸上那层阴郁的尸气却不见了。

我头脑还不是太清醒,迷迷糊糊地问shinley杨我昏迷了多久了?是不是受了什么重伤?
shinley杨笑道:“昏迷了还一直打鼾?你只不过是劳累过度,在树上撞了一下,就借机会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听shinley杨讲,原来我倒撞入雨蕉丛中之后就睡着了,山谷下边的“乌头肉棺犉”也冲到谷口,被“青龙顿笔,屏风走马”的形式挡住,附在其上的混沌凶砂顿时烟消云散,留出无数污水,最后谷口只剩下一个有一间房屋大小的肉芝尸壳,从上望去,其形状如同一个花白地大海螺。

被尸洞腐蚀掉的全部事务,则都成了烂泥,那腐臭的气息被山风一吹,也自散了,胖子把我和shinley杨分别拖上了坡顶。跟着倒地就睡,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就再也难以支持,好在那时候shinley杨身上的尸毒退了大半,动手给自己换了最后一次糯米和木桂,现在看来这长成了形的木桂精确实有奇效,最多再有一天,shinley杨就能恢复如常。

胖子早上提前给饿醒了,便去谷前找到了人头,然后去山神庙拿来了我们的东西,估计再过一会也该回来了。

我见大事已定,就等胖子回来做饭了,然后扎个木排顺水路回去,这次行动就算成功了,但只是不知道这人头里是否就藏着我们苦苦搜寻的“凤凰胆”,评估这次来云南倒斗摸金的成果,主要就取决于此。

shinley杨说:“现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这玉化了的人头口中,就含有凤凰胆。不过咱们在云南没办法取出鉴定,这些事都要回去之后才能做。”

这时,胖子从背着我们的行李,从谷中返回,路上又抓了几条花蛇,见我已醒了过来,便生火烤蛇,三人都饿得不轻,狼吞虎咽地吃喝完毕,便下到谷底,觅路返回“遮龙山”。

shinley杨问我要不要把那万年肉芝的干壳烧毁了,我说没那个必要,除非再有大量的尸体堆积到它体内,否则用不了多久,就被这里的植物和泥土埋住了,这里也并非什么风水大冲的穴眼,不会再产生什么变化了,如果一用火烧,咱们免不了要拉上十天肚子。

沿着“蛇爬子河”,很容易就摸到了“遮龙山”山洞的入口,我让shinley杨留在洞前看着东西,我和胖子去附近找了几株红橡,用剩余的绳索加以老藤,扎了个很小的简易木筏,拖到洞口。

从“遮龙山”内的水路回去,虽然有可能会碰到那些牙胜刀锋的“刀齿鲑鱼”,但只要木筏上没有沾染鲜血,就不成问题,唯一的麻烦是回去是逆水行舟,最近水势又大,着实需要出些力气。

待到我们乘着木筏驶出“遮龙山”,我已是两膀酸麻,在古墓中跌跌撞撞,身上的淤痕少说也有十几处,由于环境潮湿,都隐隐作痛,把登山头盔摘下,只见头盔上全是刮痕和凹陷,回想之几天的经历,真是险——险它乡做鬼,几乎间两世为人,不过总算带着东西从虫谷里出来了,而且同去同归,这是最令人值得欣慰的。

回到彩云客栈,我真觉得对不起老板娘,把人家免费借给咱们的“剑威”气步枪给弄丢了,出来的时候光顾着走,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丢的,只好跟人家说,我们在山后捉蝴蝶的时候,遇到了蟒蛇,一番搏斗,东西全丢了,蝴蝶也没捉到。

老板娘却说东西只是死的,只要人平安就好,遮龙山原本就多出大蟒,即便是本地的猎手碰上,也难保周全,只是这些年,巨蟒已经不太多见了,你们遇上了没出意外,这就比什么都好。

我们在彩云客栈里休息了几天,直等到shinley杨身体痊愈,加倍给了店钱,又对老板娘千恩万谢,这才动身离开,到昆明上了火车,在卧铺车厢里,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便跟shinley杨建议,研究研究从献王墓里倒出的几样东西,究竟都是做什么用的,这里面似乎还有很多玄机未解我看了看外边没人偷看,便关起了门,让胖子把那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当时时间紧迫,都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在列车上的漫长旅途中,刚好可以鉴定鉴定。

胖子首先取出来的是玉瓶,这是从葫芦洞里得来的,瓶中本有一弘清水,浸泡了一个小小的白玉胎儿,但这瓶里的清水,在混乱中不知道怎么都淌净了,其中的玉胎失去了这清水的浸润,竟也显得枯萎了,再用平常的水灌进去,却怎么看都没有以前那水清澈剔透了,也许那玉胎就是一种类似标本的东西,用真正的胎儿泡在里面,就逐渐变成了这样,但不知道里面的液体有些什么名堂,何以能起到这种作用。

这件遮龙山的生殖崇拜祭器,与凤凰胆毫无关联,所以我们没多想,让胖子收了,继续查看下一件,胖子取出几十枚黑色的玉环,这便是我从献王手里抠出来的,绝对是凌驾于所有陪葬品之上的重要明器。指环一取出来,我们三个人立刻堵住了鼻子,“臭”,这些玉环,被尸臭所侵,臭不可近,在客栈里已经借了些沉脑,熏培了好几天,仍然没有去尽,只好扔进透明的密封袋里,隔着塑料袋看。

三个人看了许久,都瞧不出什么倪端,这些玉环既非精雕细刻,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重要材料,只是年代一定久远,而且经常使用,被磨娑得十分光洁。我突发奇想,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献王的追求很单纯,成仙求长生,咱们在肉椁里见到有只丹炉,炉中有五色药石的残留物,看样子有辰砂、铅粒、硫磺一类,这些在古代合成五石散,修仙的人除了炼丹之外,还有一项活动也很重要,那就是和神仙交流。”

  
  胖子自作聪明的说:“噢,这些玉环原来是往天上扔的,看这意思跟求签的差不多。”
  
  我说:“不对,我估计除了观湖景的大型仪式之外,一定还有一种日常的活动,古人最喜欢扶乩,虽然真仙未必应念而来,但也不失为一种精神寄托,我想这些玉环应该是配合一个乩盘,乩盘上有很多杂乱的文字,这玉环是用来扶乩套字的,是一种占卜用的器物。”
  
  胖子问道:“一个人有多少只手,用得到这许多枚玉环?”
  
  我无言以对,只好分辨道:“也许是看天上星月变化,再选择究竟用哪一枚与神仙交流。”
  
  Shirley杨忽然开言道:“确是用来套字的,不过这是一套类似于加密密码解码器的东西,龙骨天书上字体的大小,刚好可以跟这玉环相近,只有用这十几枚玉环,按某种顺序排列,才能解读出龙骨上的真实信息。”
  
  我对Shirley杨说:“真是一语道破梦中人,回去之后只要拿孙教授给咱们译出来的凤鸣歧山记,就能知道天书上所记载的秘密了,我就说嘛,那凤鸣歧山的事谁都不知道,犯得上这么藏着掖着,原来这密文中,另有一层密文,这保密工作算是做到家了。”
  
  不过这玉环又是如何排列的呢?想到这里,三人都不觉一怔,面面相觑,这些黑色的玉环各自独立,互不相联,我忽然想起来献王握着指环的手中,似乎还有一些黑色的残渣,也许连接着玉环的部分,已经朽烂了,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何使用了。
  
  Shirley杨拿起密封袋,仔细的数了一遍:“玉环的数目总有……十六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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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恐怖玄疑]鬼吹灯(连载ing) 第27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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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紧急增援

  Shirley杨轻叹一声说道:“若言琴上有琴声,琴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不知手法,即便有琴有指,也解不开其中的奥秘。”
  
  胖子也感慨道:“看来那苏东坡也是个解码专家,不过咱们现在琴和手指都有了,只是这手指不分溜儿,仍然弹不成曲子,这些玉环终究是没有用了,价值上也难免要大打折扣。”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暗合上古失传的“十六字天卦”,如果我家传的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有全本,那我应该可以知道这十六枚玉环的排列方式,但现在我只知十六字之名,除非是我祖父的师傅,阴阳眼孙先生复活,可以问问他那十六卦如何摆演,否则又上哪里去学?
  
  怕就怕“雮尘珠”与天书中的信息有重大关联,若不解开,就不能消除无底鬼洞的诅咒,不过究竟怎样,还要等回北京从人头中取出“雮尘珠”方能知晓,我们无可奈何之余,也无心再去摆弄那些“明器”。
  
  胖子去餐车买回些饭菜啤酒,Shirley杨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老胡,我一直在想献王的雮尘珠是从哪里得来的,有两种可能,一是秦末动荡之际,从中原得到的,其二可能得自藏地,据外史中所载,那套痋术,最早也是源自藏地。”
  
  我喝了些啤酒,脑子变得比平时要清醒,听Shirley杨说到这件事,便觉得“雮尘珠”多半最早是藏边的某件神物。献王希望成仙后能到他在湖景中看到的地方去,还把那里奇装异服的人形造成铜像,摆放在天宫的前殿,目的是先过过干瘾,肉椁最隐秘处的壁画,详细的描绘了观湖景时所见的地点,那座城中就供奉着一个巨大的眼球,但这与新疆沙漠中的鬼洞,相互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实在是令人费解。
  
  我想最后的关键也许要着落到壁画中所描绘的地方,那个地方具体在哪,我们毫无头绪,甚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地方,也许以前曾经存在过,现在还不能找到。
  
  但我的的确确见过那些奇装异服的人形,于是我对Shirley杨讲了一些我在昆仑山当兵的往事,这些事我始终不愿意去回忆,太悲壮惨烈,一想起来就像被剪刀剜心一样的痛苦,但那一幕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般历历在目,清晰而又遥远。
  
  一九七零年冬天,我和我的战友“大个子”,以及女地质勘探员洛宁,从死亡的深渊中逃脱出来,多亏被兵站的巡逻队救下,地底和地面环境,一热一冷,导致我们都发烧昏迷不醒,被送到了军分区的医院里。
  
  洛宁的病情恶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转院了,后来她的情况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终没再得到过她的音讯,我和大个子只是发了两天高烧,输了几天液,吃了几顿病号饭,就恢复了过来。
  
  Shirley杨轻叹一声说道:“若言琴上有琴声,琴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不知手法,即便有琴有指,也解不开其中的奥秘。”
  
  胖子也感慨道:“看来那苏东坡也是个解码专家,不过咱们现在琴和手指都有了,只是这手指不分溜儿,仍然弹不成曲子,这些玉环终究是没有用了,价值上也难免要大打折扣。”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暗合上古失传的“十六字天卦”,如果我家传的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有全本,那我应该可以知道这十六枚玉环的排列方式,但现在我只知十六字之名,除非是我祖父的师傅,阴阳眼孙先生复活,可以问问他那十六卦如何摆演,否则又上哪里去学?
  
  怕就怕“雮尘珠”与天书中的信息有重大关联,若不解开,就不能消除无底鬼洞的诅咒,不过究竟怎样,还要等回北京从人头中取出“雮尘珠”方能知晓,我们无可奈何之余,也无心再去摆弄那些“明器”。
  
  胖子去餐车买回些饭菜啤酒,Shirley杨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老胡,我一直在想献王的雮尘珠是从哪里得来的,有两种可能,一是秦末动荡之际,从中原得到的,其二可能得自藏地,据外史中所载,那套痋术,最早也是源自藏地。”
  
  我喝了些啤酒,脑子变得比平时要清醒,听Shirley杨说到这件事,便觉得“雮尘珠”多半最早是藏边的某件神物。献王希望成仙后能到他在湖景中看到的地方去,还把那里奇装异服的人形造成铜像,摆放在天宫的前殿,目的是先过过干瘾,肉椁最隐秘处的壁画,详细的描绘了观湖景时所见的地点,那座城中就供奉着一个巨大的眼球,但这与新疆沙漠中的鬼洞,相互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实在是令人费解。
  
  我想最后的关键也许要着落到壁画中所描绘的地方,那个地方具体在哪,我们毫无头绪,甚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地方,也许以前曾经存在过,现在还不能找到。
  
  但我的的确确见过那些奇装异服的人形,于是我对Shirley杨讲了一些我在昆仑山当兵的往事,这些事我始终不愿意去回忆,太悲壮惨烈,一想起来就像被剪刀剜心一样的痛苦,但那一幕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般历历在目,清晰而又遥远。
  
  一九七零年冬天,我和我的战友“大个子”,以及女地质勘探员洛宁,从死亡的深渊中逃脱出来,多亏被兵站的巡逻队救下,地底和地面环境,一热一冷,导致我们都发烧昏迷不醒,被送到了军分区的医院里。
  
  洛宁的病情恶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转院了,后来她的情况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终没再得到过她的音讯,我和大个子只是发了两天高烧,输了几天液,吃了几顿病号饭,就恢复了过来。
  
  我连忙谦虚道:“我一学习起来就很容易忘记我个人的存在,完全忘了是在拍照,相片拍得好,那还是你的摄影技术好。”
  
  大个子在旁边说道:“老胡这造型确实整得不错,我也整跟他一样的姿势得了,将来通报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给我个整孜孜不倦这个评语?”
  
  徐干事笑道:“那不合适嘛,这四个字林总已经用过了,废寝忘食则被用来形容雷锋同志了,我看你们两人用聚精会神,怎么样?”
  
  正说着话,我们连的连长回来了,连长是四川入伍的老兵,他听说我们那个班唯一活下来的两名战士归队了,顶风冒雪跑进了屋,我和大个子赶紧站起来,立正,敬礼。
  
  连长在我们每人胸口捣了两拳:“回来就好,可惜指导员和你们其余的同志……,算了……不提了,你们两个赶紧去吃饭,日他先人板板的,一会儿还有紧急任务。”说完就又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我和大个子加徐干事,听说有紧急任务,又见连长那匆忙的样子,知道可能出什么事了,现在也不便打听,只好赶紧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先遣队的大多数人都不在,原来继我们之后,先遣队又分头派出数支小分队进昆仑山,现在的不冻泉兵站是个空壳子,没剩下多少人手。
  
  我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便问通讯员陈星是怎么回事,原来在三天前,这附近的山体又发生了一次余震,有两个牧民在山垭荒废的大凤凰寺中躲雪,地震使他们的牛受了惊,跑进了寺后,寺后有个臭水潭,那个水潭好象和不冻泉一样,即使冬天也不结冰,眼睁睁地看着寺后的水潭里伸出一只满是绿毛的大手,将那牦牛硬生生扯进了水里,他们两个忙赶过去,想把牦牛拉回来,但扯上来的时候,那牦牛已经成……牛肉干了,这前后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牛就只剩下皮和干肉了,牧民顿时害怕起来,认为是闹鬼了,就来报告大军。
  
  牧民的事,解放军不能不管,当时就把可以机动的一些人员,混编成一个班,由那两个牧民带了,去大凤凰寺,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当时打狼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一切危害牧民的动物,都在被打之列。
  
  但是这些战士,去了已经两天两夜了,包括那两名牧民,全都下落不明,通讯也中断了,不冻泉兵站把这事汇报了上级,引起了调试重视,就是刚才,作出了如下指示,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阶级斗争的形势很复杂,也许那两个牧民报告的情况有诈,他们实际上是特务,特别是我们先遣队在昆仑山执行的任务又高度敏感,必须立刻派部队去接应。
  
  但是兵站里没剩下几个人,还要留下些人手看护物资,别的兵站又距离太远,短时间内难以接应,但军令如山,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连长没办法,只好让一个人站两个人的岗,包括连长自己在内,总共才凑了三个人,算上我和大个子,还有徐干事,和一名军医也自告奋勇地要去抓特务,还有一名因为高山反应比较强烈的地堪员,也加入进来,这就有八个人了,仍然感觉力量太单薄,但没别的办法,来不及等兄弟连队增援了,就这么出发。
  
  外边的雪下得不紧不慢,刚一出兵站,碰上一位老喇嘛,这老中下游是山上庙里的,经常来兵站里,用酥油巴同炊事员换一些细盐,连长一想这喇嘛跟大军关系不错,又熟悉这一带,不如让他带路。
  
  老喇嘛一听我们是要去大凤凰寺,顿时吃了一惊,当地人都不知道,他们都忘了,老喇嘛却记得,大凤凰寺,乾隆年间修的,供着大威德金刚的宝相,但五十年后就荒废了,因为那个山垭,是几千年前“领国”的国君“世界制敌宝珠大王(即格萨尔王)”,封印着魔国的一座神秘古坟地方,是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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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康巴阿公

  连长不以为然,说道:“说啥子古坟嘛,藏区都是天葬,哪里有得啥子古坟,一定是那些特务龟儿们搞出来骇人的。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壳想一下,格老子的,我就不信。”
  
  老喇嘛久跟汉人打交道,汉话说得通明,见大军的官长不信,便决定跟着我们一道去,名得我们惊动了凶山鬼湖。藏族是个崇拜高山大湖的民族,在他们眼中,山和湖都是神明的化身,除了神山与圣湖,一样有邪恶的山,与不吉的湖,但是这些地方,都被佛法镇住了。喇嘛担心我们这些汉人不明究竟,惹出什么麻烦。但是这些话不能明着从嘴里说出来,只好说是带路,协助大军。
  
  连长见这老喇嘛自愿带路,当然同意,说了句:“要得。”便带着我们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增援分队,向“不冻泉”兵站出发了。
  
  我在旁听了他们的话,心想我们这位连长打仗是把好手,来昆仑山之前,虽然也受过民族政策的培训,但对于西藏这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了解程度还是太低了。
  
  当时我年岁也不大,对陵墓文化与风水秘术只窥皮毛,但我知道,在藏地,火、水、土、天、塔这五种葬俗并存已经有几千年了。土葬并不是没有,只不过非常特殊,在西藏是最不祥的一种墓葬,为正常人所忌讳。犯有大罪的人才会被在死后埋入土中,永远不得转世,说不定荒废的大凤凰寺中,当真会有这么一座古坟。
  
  十年后我才完全了解,原来藏地的土葬,也并非是我当时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古时有很多贵族受汉化影响,也乐于接受土葬的形式。在琼结西南的穆日山上,有大量公元七八世纪前后,土蕃王朝历代宗普的墓葬群,大约有三十座,被世间统称为“藏王墓”,均为方形圆顶,高达数十米,以土石夯砌而成,里面埋的最有名的,就是松赞干布。有很多人说这就是塔葬的形式,但其本质,与唐代的山内陵无异。
  
  不过在当时那个时代,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在部队里讲的,身为革命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上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到山垭处的“大凤凰寺”,距离并不远,但没有路。山岭崎岖,极其难行,海拔落差度很大,十里不同天,山梁上还在下雪,山下却又是四季如春。荒凉的“大凤凰寺”一带,本是无人区,只因为这里的山门前,有一片一年到头长绿的荒草甸子,偶尔会有些藏族牧民到那里打些冬草应急。因为那里的山不好,湖也不好,以前经常有人和畜牲莫明其妙地失踪,所以牧民们能不去的话,还是尽量不去。
  
  喇嘛牵着他那匹托东西的老马,在最前边带路,走了将近半天的时候,转过了几个山弯,雪下得突然大了起来。天空铅云低垂,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的撒将下来。四周绵延起伏的昆仑山脉,如同一层层凝固住了的白色波浪,放眼望去,到处披银带玉,凝霜挂雪。大雪纷飞的气象虽然壮观,却给在山脊上跋涉的人们,带来了很多困难。
  
  徐干事以及地堪员卢卫国这两个人,是我们这队人里,体力稍逊的两名成员。路越走越高,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轻度高原反应,看样子要翻过前边的山脊,才能到垭口的大凤凰寺。连长就传达命令,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让大伙稍微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一鼓作气进发到目的地。
  
  于是我们这支小分队暂时停了下来,随队而来的女军医尕红,是德钦藏族,原名叫做格玛,在藏语里是星辰的意思。尕红给徐干事他们检查了一下,说不要紧,就是连续走的时间太长了,心肺功能有所下降,导致出现了这种情况。这里是山凹,海拔还不算太高,喝上几碗可以减轻高原反应的酥油茶,再休息一会儿,就没任何问题了,药都用不着吃。
  
  老喇嘛找块大石头,在背风的一面,碎石搭灶,用干牛粪生起了一小堆火,把酥油茶煮热了分给我们,最后发到我和大个子这里,老喇嘛一手摇着转经筒,一手提着茶壶,将茶倒入碗里,然后说一句:“愿吉祥。”
  
  我本就冻得够戗,谢过了喇嘛,一仰脖把整碗酥油茶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以前从未觉得这用芝麻、盐巴、酥油、茶叶等乱七八糟东西,混合熬成地饮品有什么好喝,现在在这冰天雪地中,来上这么热呼呼的一碗,忽然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它更好喝的东西了。
  
  女军医格玛见我喝得快,便找喇嘛要了茶壶,又给我重新倒了一碗:“慢点喝,别烫了嘴,藏区的习俗是喝茶的时候,不能喝得太干净,要留个碗底,这样才能显得主人大方嘛。”说完冲我笑了笑,就转身帮喇嘛煮茶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对身旁的大个子说:“我觉得格玛军医真好,对待同志象春天般温暖,特别象我姐姐。”
  
  大个子奇道:“你老家还有个姐姐啊?咋没听你说过呢?长啥样啊?整张照片看看呗。”
  
  我刚要对大个子说我就做梦时才有这么美丽可亲的姐姐,却听放哨的通讯员忽然叫道:“有情况!”
  
  原本围在火堆旁取暖的人们,立刻象全身通了电一样,抬脚踢雪,将火堆压灭,迅速卧倒在地,同时发出来的,是一片短促而有力的拉动枪栓声。然而只见四周白雪飘飞,静夜沉沉,只有寂寞的冷风呜呜掠过。
  
  连长趴在雪地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张口骂道:“哪里有啥子情况?陈星你个龟儿,敢谎报军情,老子先一枪嘣了你信不信得?”
  
  通讯员陈星低声叫屈:“连长,我以人头担保,确实没看错,刚才就在那边山顶,突然亮起了几盏绿色的灯光。”
  
  我对连长说:“会不会象羊城暗哨里演的一样,是敌特发出的联络信号,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暴露,干脆让我过去侦察侦察。”
  
  连长点头道:“要得。你去的时候匍伏前进,要小心一点,最好抓个活的回来,哎……不太对头噢。”
  
  只见在距离我们数十米远的地方,突然露出五盏碧绿的小灯,由于天色已黑,荒山的地表,又被白雪覆盖,已经难以分辨那边地地形。这五盏绿灯随着风雪慢慢的飘忽移动,象几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围着我们转起了圈。
  
  这一来,我们都把半自动步枪举了起来,对准目标瞄准,但连长表示没在搞清楚情况前,谁都不准开枪。喇嘛的那匹老马这时突然嘶鸣起来,不停得撂蹶子。喇嘛急忙将马牵住,捋着它的鬃毛念经安抚,然后告诉我们说:“司掌畜牧的护法神被惊动了,是狼群。”
  
  我看了看那飘飘忽忽,时隐时现的五个绿色亮点,难道有一只独眼的?刚进昆仑山,就听兵站的老兵讲过,附近的莫旃草场,有只独眼的白毛狼王。但是最近军民配合,打狼打得极多,狼群几乎销声匿迹了,想不到竟然躲进了山里,它们突然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不知道又会带来什么灾难。
  
  三条狼围着我们转了几圈,连长让大个子朝天放了一枪,把它们吓走,免得引来更多的饿狼,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当前的紧要任务不是打狼,而是火速搜救失踪的那些同志。于是大个子对空鸣枪,国产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独一无二的枪声划破了益处空。
  
  周围的几只狼,似乎知道我们这些军人手中武器的厉害,不敢再继续逗留,不久便借着夜色,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连长说也许前边的那个班,在回来的路上,遭到狼群地袭击了。不过随即便想到,这种可能性不大,十几条半自动步枪,有多少狼也靠不到近前。现在天气恶劣,比起狼群来,更可怕的还是渗透进山区的敌特,潜在的威胁也很多,必须立刻找到下落不明的那支小分队。
  
  我们即刻动身,翻过了一道大山脊,走下很陡的山坡,下边就是荒草甸子。这里没有下雪,气温相对高了一点,仍是十分寒冷,到处荒烟衰草,残破荒凉的“大凤凰寺”就掩映在荒草丛中。
  
  草甸子四周尽是古木狼林,面积也着实不小,我们人数不多,要搜索这么大的区域,并非易事。于是当下分做两组,连长带着通讯员、炊事员、地堪院的卢卫国、军医尕红这五人为一组,其余的剩下大个子、喇嘛、徐干事,再连同我在内这四个人,为第二组,连长安排第二组暂时由我负责。
  
  两组分别从左右两翼进行搜索,我带着第二组,拨开将近一人高地乱草,端着枪向深处摸索着前进。拨开荒草,可以见到掩盖着,一段段模糊的古代条石残道,这都是清代寺庙的遗迹。我心想这些遗迹正好可以确认方向,便要向前继续走,却被那老喇嘛一把扯住,他对我说:“哎,普色大军,这条道可不是用来给人走的。”(普色:年轻人)
  
  我心想不是给人走的,那还是给鬼走的不成?便对那喇嘛说:“人民的江山人民坐,人民的道路人民走。在中国不管大路小路,都是社会主义的道路,为什么不让走?”
  
  徐干事觉得我说话太冲,便拦住我说:“地方上的同志是配合咱们执行任务,我想咱们应该多听取他们的意见。”
  
  喇嘛从花花绿绿的挎囊中,取出一根古旧的铁棍说:“我为两代活佛做了四十年铁棒喇嘛,对这庙里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条路绝对不能走,你们就只管跟在我后边,这座弃庙的来历可不一般。”说罢从侧面绕了过去,边走边唱经文:“喏,金钢降伏邪魔者,神通妙善四十五,给我正修已成就,于诸怨敌发出相,一切魔难使皆熄……”
  
  我们谁也没听明白他唱的咒什么意思,心想这要在内地,早让红卫兵揪去批斗了,也就是在藏区。我只好跟在后边,没话找话的问那喇嘛:“老同志……喇嘛阿克,你既然对这破庙如此熟悉,那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当初这庙为什么建成不久便荒废了?”
  
  喇嘛闻言止步回身,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云:“传说魔国最后一代鬼母与大蝉灭法击妖钵埋在此地,连寺里供着的威德金钢都镇它不住,事情闹得凶了,人和牲口死的太多,不得不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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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猫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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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鬼母击妖钵

  我们向着前边的古庙搜索,荒草丛中,并没有任何人的足迹,除了杂草乱石,偶尔还会见到一些半没泥土中的动物白骨,看那骨骸的形状,甚至还有藏马熊和牦牛一类的大型动物,不知是生老死于此,还是被什么其余的猛兽吃剩下的。
  
  在到达古庙山门前的这一段路程中,喇嘛简单的说了一些关于这座弃庙的情况,藏地古老传说中,世界制敌宝珠大王,受到加地公主的委托(加地:古时藏地称汉地为加地),在莲花大师的帮助下,诛杀了躲进昆仑山的妖妃,在流传了数千年的口述叙事长诗中,有过详尽的描述,诗篇中提到过妖妃本是魔国的鬼母转世。
  
  自古以来这个离昆仑神泉不远的山凹,就是个被诅咒的地方,经过此地的牧人和牲口,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当地的活佛,曾不止一次的派遣铁棒喇嘛和金刚护法,来山里查明原因,但始终没有头绪。
  
  直到乾隆年间,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山体崩塌,有人发现山坡下露出一座无名的古坟,位置背山面湖,古坟的石门塌陷,大敞四开,但是当地牧人迷信,谁都没敢进去过,只在外边向内张望,只见到里有有不少年代久远槞木。
  
  古坟外边的石道半截淹没在湖中,羊虎一类镇墓的石人石兽都已损坏,碑文标记之类的铭志也全找不到了,根本无法得知这坟里埋得是谁,有在附近逗留的人。往往招来祸事。
  
  活佛派遣喇嘛们进入那座裂开的古墓搜查,从城面扒出来一些人骨,其余地东西都已经烂没了,此外还掘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副藏地上古传说中的场面“鬼母击钵图”。
  
  当地人认为这里以前发生的种种灾祸,一定都是和魔国的鬼母妖妃有关,也许这里就是她最后的葬身之所,后来这件事被朝庭得知,因为当时藏区民变频繁,为了拉拢人心,显示皇上的圣德仁爱,便由朝庭出资,在这里建了一座贡奉“大威德金刚”的寺庙。扫除邪魔,还请活佛派人主持庙中大小事物。
  
  “大凤凰寺”落成之后,香火威极一时,不少牧民千里迢迢的赶来转山转湖。但这一地区的怪事仍然接连不断,有很多人都在夜晚,看到一个陌生的青衣人。出没于附近的湖边,转过天来,就必定会有一个人溺死在水中,而且被溺之人,无论是胖是瘦,只要一被水没过头顶,即便是立刻被救上来,也仅剩皮骨。干枯如同树皮。
  
  曾不止一次有人目击,水中伸出一只大如车轮的青色巨手,抓住了岸边的人畜,扯落进水中,喇嘛们截断流域,使湖水干涸想找出其中根源,但只见到湖底枯骨累累,念经超度大做法事,都不起任何作用,只好用条石封堵住古墓,弃庙而去,在佛法昌盛的藏地,弃庙的事实在太少见了,从此之后,人们互相告诫,远离这块不祥的禁地。
  
  到了七十年代,这些往事除了一些上岁数的年老喇嘛外,其余的人都已经逐渐淡忘了,又开始有人贪图方便,来这荒草甸子上打冬草,我们发现的那段石道遗迹,便是当年堵住古墓裂缝的经石,上面都刻着密宗轮转咒的大日经书,不能用脚踩踏,喇嘛给我们讲到这里,连连摇头叹气,小声叨咕道:“唉,现在没多少人还拿佛爷的话当回事了。”
  
  大个子听这事这么邪呼,便低声对我说:“老胡,真能有他说的这种事吗?扯犊子吧?”
  
  我不置可否,想到前些天昆仑山底下的火山活动频繁,造成了一次大地震,也许把那座被封住的古坟再次震裂了,不过既然那墓中的一切事物已早在乾隆年间便被清空了,那就说明这里仅剩一个“墟墓”,我只知道墟墓之地不宜久留,至于这庙中的奇怪传说,就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这四个人为了不遗留下什么线索,平等拉开了一定距离,推进到了古庙残破的墙壁前,但一路上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这时连长所率领的第一组也从荒草中走出,他们那边也没有找到什么,两组又暂时合并,进入了“大凤凰寺”。
  
  这座庙损坏倒塌得十分严重,只剩下几圈断垣残墙,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规模,这时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从厚重的铅云中显露出来,月明如昼,照得破庙中一片通明,而山梁上的大雪依然下个不停,冷风吹下来,呛得人肺管子都凉透了,内脏似乎都冻成了冰砣,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欣赏这半边月光半边雪的奇景。
  
  当地的驻军有这么句口头禅:“过了昆仑山,进了鬼门关,到了不冻泉,眼泪结成冰,昆仑垭,冻死狼”。废庙所在的山垭正是个吸风的大口子,带冰渣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将进来,形成了一股呜呜咽咽的奇特声音,徘徊在荒草古寺的上空,最奇怪的是,这里气温很低,旁边的绿色植物却依然能够存活,湖泊也从不结冻,而且里面没有任何鱼类和水草,传说在古时候,这里无风也有三尺浪,很久以前湖域的大部分就已经干涸了,只剩下小小的一片水疱子,故此被看成是“鬼湖拉昂措”的前世。
  
  小分队的人一进破庙的围墙,连长就让喇嘛把这庙和周边的地形详细地给大伙介绍一遍,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后,连长还是把人分成两组,他亲自带人去庙后的古墓入口一带;第二组则负责搜索古庙遗址,必须要确认清楚情况,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民族冲突,如果到天亮前仍然没有找到失踪的那个班,上级就会从军分区调遣整个营来展开搜救。
  
  连长安排完毕,便带着他那几个人,径直从断坦间穿过,其实庙后的古墓并不宏敞,只有两间民房的面积。我们之所以在庙前就见到了封墓的经石,是因为地震导致地质带裂痕扩大,整个山坡的地质层都扯开了,和另一端的墓室连成了一体。
  
  我们也不敢耽搁,让喇嘛引路,把破庙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在最中间的位置,我们见到一尊残破的人身牛面多臂神像,面貌凶恶愤怒,这就是有伏恶之、扶善之力的大威大德金刚。
  
  大威大德金刚像下,有一块一米多厚的大石板,这就是从庙后古坟里掘出来的,十分的残旧破败,我用棉手套抹去了上面的灰土,露出了上面的石刻,我和大个子、徐干事都觉得很好奇,想看看那鬼母长什么样子,只见那巨石上的刻图都已快消磨没了,更没有什么颜色,好在石纹条理详明,还能看出六七分旧貌。
  
  一位裸妇,三目六臂,全身戴满了奇怪的饰品,这些饰物造型扭曲,似乎都与蛇神有关,身旁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水钵,钵体上有蝉翼纹,钵中歪坐着一个又黑又胖的小孩,同样也是三目六臂,手持蛇形短杖,敲击着钵身。图中的背景,是无数堆积成山的牛头骨。
  
  石板的下半截可能是由于常年埋在土中,已经被水土侵蚀变黑腐朽,所以只能看到上面这一半画面,我们也就是看个稀罕,谁也没觉得这鬼母有什么可怕。徐干事说:“这个形象是对妇女的不尊重,好在万恶的封建势力已经被推翻了,西藏百万农奴翻身得了解放,这都要感谢主席他老人家啊。”
  
  我说那当然了,所以咱们吃水不忘挖井人,主席的教导不能忘,时时刻刻都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啊。说完这些应景的话,然后便转头问喇嘛,那个什么什么鬼母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封建统治阶级的看门狗?
  
  喇嘛带着我们向庙后的湖边走去,边走边唱着经咒,说了鬼母的来历,原来在叙述英雄王事迹地诗歌中,岭国最大的敌人就是魔国,鬼母是魔国中地位极高的人,是类似皇后一般的存在,专门负责魔国君主死后的轮转投胎,鬼母也是每次死后,会再次转世重生,想彻底铲除魔国地王族,必须把鬼母杀死,否则岭国的噩梦永远不会停止。
  
  在那个时代,人们眼中的死亡分很多层次,鬼母的死亡,必须是终止她轮回的彻底灭亡,一说到这些内容,我们就不太愿意听了,便加快脚步前行,心中突然想到,深藏在大冰川下的九层妖楼,就是一座魔国贵族的坟墓,这里又出来一个什么操蛋的鬼母,这是不是说明附近一大片区域,曾经是古代魔国的陵区?
  
  破庙后边的地带,更加荒凉破败,老喇嘛也从未到过,当下众人各自小心戒备,我一贯漫不在乎,但是身临其境,双脚踩着这块,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荒原,不由得不全身发紧,庙后湖泊,现在只剩下一小片水塘,牧民们来向解放军报告,牦牛被拖进水里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地面上还有很多挣扎拖拽的痕迹,并不象是敌特伪装出来的。
  
  水塘里的水几乎全是黑的,烂草淤泥,腥臭扑鼻,我们四人在塘边一站,都不敢大口喘气,实在是太他妈臭了,大个子指着水中一块黑色的东西对我说:“那好像是顶军帽。”
  
  大个子站在塘边,探出了刺刀的肯枪,想将水中好似羊剪绒皮帽子的事物挑过来查看,我刚要制止他,突然塘中臭水轻微摇晃,似乎有只巨大的青色人手,悄悄的从水底冒出,想把大个子抓住揪进去,我立刻把早已顶上膛上的半自动步枪举起,手指还没扣到板机,就听西北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另外那一组人,可能也遇到突发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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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月夜狼踪

  我的步枪举得晚了半拍,大个子已经先被水底的巨手捉住,射击的角度被他遮挡住了,多亏喇嘛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大个子的武装带,一手轮起铁棒向水中猛击,铁棒喇嘛相当于内地寺庙中的护法武僧,这条铁棒上不仅刻满了密宗的真言咒语,更兼十分沉重,打得那怪手一缩,登时将半边身子入水的大个子救了回来。

  我见了大个子被喇嘛扯了回来,立刻端起步枪,向水潭中连发数枪,然后拔出两枚手榴弹,拉弦扔了进去,爆炸激起的水柱能有半人多高,也不知炸没炸到什么。
  
  我和喇嘛拖着大个子向后撤退,大个子似乎是受了什么重伤,疼得哇哇大叫,我骂道:“傻大个,你***嚎什么嚎,你一米九几的汉子,怎么叫起来像个女人?不就是沾了点臭水吗?”
  
  但我说完之后,便觉得不对,大个子军大衣被污水染得漆黑,他的半边身体好像是泻了气的皮球,完全塌陷了下去,刚开始嘴里还大喊大叫,几秒钟的功夫,已经疼得发不出声音了,只有黄豆大小的汗珠子,顺着额头滴滴嗒嗒的淌下来,喇嘛见状,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扯开大个子的军装,给他敷上红色的粉末药物。
  
  我见大个子的半个膀子,全部都干枯萎缩变成了枯树皮色,好像是脱了水的干尸一样,我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这喇嘛的药粉不知好不好使,要是抢救得晚了,大个子这条命就没了,必须赶快找格玛军医来,想到这才猛然想起,刚才的形势一团混乱,还曾听到在西北方向,有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射击声,连长那组人一定是也遇到危险了,怎么这时那边的却枪声又停了下来?
  
  想奔过去看个究竟,但大个子伤势严重,也不知那水塘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是否已被手榴弹炸死了,在没有确定之前,如果只留下喇嘛看护伤员,那未必安全,只好我也留下,固守待援,寄希望于连长他们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能迅速靠拢过来。
  
  我拖拽着大个子,躲到一堵破墙后边,却发现我们这组的四个人里,那个戴着眼镜的徐干事不见了,我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便想出去找他,喇嘛告诉我,那位大军,一见水里有动静,扭头就跑了,这时候怕是已经跑出庙门了。
  
  我气急败坏的大骂:“这王八操的,平时就属他革命,想不到却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怎么连个屁也不放就跑了,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就一定要揭穿他这个一贯伪装积极的、修正主义臭老九的虚伪嘴脸。”
  
  我从残墙后探出身子,向外张望一翻,水塘里的污水被那两颗手榴弹炸出来不少,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水,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是刚才拖住大个子的,却又是什么东西?我问喇嘛那是不是水鬼?
  
  喇嘛摇头道:“不是,寺庙本是世间最神圣的地方,即使这里已经荒废了,也不会有鬼,在这里死亡的人,都会得到彻底的解脱。”
  
  我心中暗想,一会儿说这里受了诅咒,一会儿又说是神圣之地,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便又问喇嘛:“现在形势危急,这话咱俩也就私底下说说,倘若不是亡灵作崇,那定是有什么山精水怪了?”
  
  喇嘛却不再理睬我的问题,对着重伤昏迷的大个子,念起八部密宗祈生转山咒言:“诺!红人红马的狧王,红缨长矛手中握,身披红缎大披风,眷亦如是不思议,焚烟祭以诸妙欲,黑人黑马邪魔王,身披黑缎大披风,黑缨长矛手中握,眷亦如是不思议,焚烟祭以诸妙欲,蓝人蓝马海龙王……”
  
  我见他不住口的念将下去,似乎与世隔绝,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干脆就不再问他了,月光如洗,寒风刺骨,我心中却是忧急如焚,我们这组既出了逃兵,又有人受了重伤,另外一组下落不明,刚才的枪声过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又等了约有两分钟,连长他们还没过来,我按捺不住,便将大个子的半自动步枪顶上火,放到喇嘛身边,便从破墙后跃出,准备去找连长那五人,如果他们没事,就赶快让格玛来给大个子治伤,刚一动身,便发现水塘边地面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我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奇形怪状的一个小盒子,象是相机,但没见过这样小的,然而随即明白过来了,反特电影里看到过,这是间谍相机,原来徐干事那狗日的就是特务,他一定是来收集我们部队在昆仑山秘密施工地点情报的,又无意中被卷进了这次救援任务,他见这次任务危险重重,犯不上为了这种不相干的事冒生命危险,竟撒丫子就跑,可惜露出了狐狸尾巴,暴露了他的身份,回去之后再好好收拾他。
  
  我顺手将间谍相机塞进了口袋里,想到我的战友傻大个,从今往后即便不死,也永远是个废人了,不由得悲从中来,荒烟衰草断壁残垣,更增悲愤情绪,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没看清脚下,被草丛中的一块石头绊个正着,顿时疼得直吸凉气,揉着膝盖去看那块草窠子里的石头。
  
  竟是个横卧在土中的石人,半截没在泥草下边,露在外边的部分似乎并不全是石头的,我心中起疑,却闻到一股恶臭,这才发现,那石像有百分之七十的部分,竟似有血有肉,上面生满了绿毛,腐烂的臭气熏得人难以睁眼。
  
  这是尸体还是石像?这片草下满是淤泥,好像以前也是池塘的一部分,由于水干涸了,才露在外边,我用枪捣了它两下,不料暴然从泥中伸出一只巨手,紧贴着地朝我双腿抓来,我心知不好,这就是把大个子拖进水里的东西,谁知是具尸体还是什么,但是不管活人死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手啊,要被一把抓住拖进水里,恐怕也会立刻被水里的什么东西吸做人干。
  
  我身上穿着笨重的军大衣,还有数十斤武器装备,根本就无法闪避,正想用步枪格挡,突然有个人从斜刺里冲将出来,正好撞在那横倒的石人像前,顿时被泥草从中的绿色物体缠个结实。
  
  我这时借着月光,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正是通讯员陈星,他刚一扑到,膝盖以下就被拖进泥中,不知为什么,陈星却不喊不叫,只是闷不吭声的拼命挣扎。
  
  我也挣扎着从草丛中爬起来,想要过去解救他,这时又有一个人奔了过来,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我们连的四川籍连长,连长阴着个脸,拎着****,跑到我旁边站定,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抬手连发三枪,把正在挣扎中的陈星射杀,然后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这连续发怵的四声枪响,在月光下的荒庙古坟间回响,已显得极其诡异,而且草丛中所发生的这一幕,却更诡异十倍。
  
  我张大了口,半天也没合拢,连长为什么要射杀陈星,难道陈星是敌特?他又为什么要开枪自杀?心中隐隐觉得说不定是某个人被鬼魂附体了,想起早些时候那一阵枪声,顿时为格玛军医担心起来,也不敢再去看连长与陈星尸体的表情,更忘了地上还有个古怪的横卧石像,立刻起身,倒拖着步枪朝前奔去。
  
  从两侧草丛中那些损坏已久的石人石兽来看,这条路应该就是那古坟前的神道,坟和墓的区别,在于一个回填原土,另一个封闭空间,前边那大坟被经石堵住的大口子处,已经坍塌了,夯实的坟土裂开了口子,宽可容人,里面一片漆黑,我只想着要找到格玛军医,打开手电筒就冲了进去。
  
  听喇嘛说,坟中早就空了,棺木尸体什么的都给烧了,进去后见到的情形,也确是如此,出了土就是石头,狼藉满目,却没有任何外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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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里面没有尕红和炊事员、地堪员这三个人,只好又跑回外边,这里海拔虽低,毕竟也高原,连续的剧烈运动,使得心脏砰砰砰跳得如擂鼓山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当晚的月亮圆得出奇,夜空中鸣动着一种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我分辨不出那是鬼哭、是风声,还是饿狼们在对月哀嚎,如果草原上的狼群当真全被逼上了山,那倒也不太容易对付,最好让那狗日的徐干事在半路上撞上狼群。
  
  古坟对面就是陡然升高的山峦,已无路可去,我在古坟旁乱转,难道那些大活人就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正寻思间,发现坡下的枯湖边倒着一个军人,紧走两步,过去一看正是格玛军医,不知怎么晕倒在那里,她身边是个很深的地穴,黑暗中难测其深。
  
  我赶紧把格玛扶起来,掐她的人中将她救醒,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格玛断断续续地说了个大概:他们那一组人在连长的带领下搜索到古坟之中,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好在附近继续调查。地堪员卢卫国发现坡底有个地穴,看那断层似乎是几天前地震时才裂开显露出来的,里面的空间有明显人工修砌的痕迹。连长让格玛留在上边,他自己带着其余的人下去,刚一下去就传来一阵枪声,格玛以为下边出现了情况,就赶紧拿出****下去助战。原来虚惊一场,下边的人们发现了一具古代的尸体,平放在一匹卧狼造型的石台上,炊事员缺少实战经验,沉不住气,误以为是敌人,举枪就给那具古尸钉了几枪。
  
  我听到这里,心想这大概就是我先前听到的几声枪响了,便问格玛军医,后来发生了什么?卢卫国与炊事员呢?他们还活着吗?
  
  格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炊事员开枪打中古尸,被连长好一顿骂。他一共开了三枪,突然从那古尸身上的每一个弹孔中都钻出一只达普鬼焰。第一只钻进了炊事员的耳朵里,格玛说炊事员悲惨地喊声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格玛的爷爷就是荒原上的唱诗人,她从小便听长诗中说过,世界制敌宝珠大王的死敌,魔国国君掌握着数种达普(藏语:妖魔之虫),焚烧煎熬生灵无数,后来被莲花大师使圣湖的湖水倒泻,才得以铲除。
  
  格玛想告诉炊事员,任凭躯体里感觉如何奇怪,千万不要张嘴出声,一发出声响,达普就会燃烧。不出声强行忍住,还可以暂时多活一会儿。但为时已晚,炊事员老孙已经瞬间被烧成了灰,其余的人立刻转身逃向外边,混乱中陈星撞倒了格玛,后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我心中凛然,果然是魔国贵族的鬼坟,看来这似乎是子母坟,鬼母的坟被毁了,藏在附近的这座坟却直到最近才显露出来。不过不知他们说的达普与我所遇到那种火魔般的瓢虫可能都是一回事。但听上去又有些似是而非。连长和通讯员、炊事员都死了,那还剩下个卢卫国不见踪影,也许他还在墓穴里没有出来,我在洞口向里面喊了几声,里面却没人回应。
  
  终究是不能抛下他不管了,我和格玛正商量着怎么能想个办法避过这些达普鬼虫下去找卢卫国,格玛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猛听扑扑两声轻响,那是子弹穿过棉衣的声音,格玛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我心中都凉透了,她是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但还没来得及难过,后脑已经被一只冰冷的枪口顶住,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咦?这里有个洞穴,妈的,刚才狼群围上来了,你先给我进去开路,咱们到里面去躲一躲。”
  
  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是那个刚才逃跑的敌特徐干事,半路见到狼群正在聚集,便又不得不跑回来了,他察觉到逃跑的时候身上有物品遗失了,本想杀掉我们灭口,刚打死一个人,却见到有个极深的洞穴,里面情况不明,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留下我的性命,让我去给他趟地雷。
  
  我还没来得及再想,脑后被枪口戳了一下,只听徐干事在后边说:“赶紧进去,狼群快过来了,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别小看我这把无声****的杀伤力,点二二口径的子弹虽然不会射穿你的脑袋,子弹却会留在你的脑壳里,把你慢慢地疼死。”
  
  我无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横,钻进了地洞,眼前黑暗的墓穴中央,正亮起了一小团蓝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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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格玛的嘎乌

  这座古墓里没有回填原土,保留着一定体积的地下空间,从裂开的缝隙下去,立刻就看到一小团幽蓝的火光,那团鬼气逼人的蓝色火焰,比指甲盖还要小上一些,火光稍微一动,空气中就立刻散播出一种独有的阴森燥动之气。
  
  我对这种所谓的蓝色“达普”并不陌生,老朋友了,几天前被它们逼得跳进地了湖里,才侥幸躲过烈火焚身之劫。我慢慢挪动脚步走下墓室,根据上次的经验,达普妖虫不会引燃没有生命的物体,只要是活着的东西,碰到它就会立刻烧成灰烬,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水。
  
  脑后的无声****没有给我任何思考停留的时间,不断用冰冷的枪口提醒我向前继续走,因为外边的狼嚎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的水壶,心中顿时陷入一阵绝望,军用水壶里的水刚离开兵站就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坨子,根本就泼不出去。
  
  徐干事也发现了这地穴原来是个古墓,室中还微微闪动着一丝鬼火,他低声咒骂晦气,躲在我身后,用手电筒往里面照,想看看墓室里是什么情况,如果闹鬼还不如趁早跑出去,另找避难所。
  
  我向下走的同时,也借着徐干事手中的手电筒光亮,看清了墓室内的构造。最多也就十几平米大小,中间有一个石台,那是墓床,外形刻成一头趴伏的巨狼,其上横卧着一具穿着奇异的尸体。头上罩着雪白的面具,面具上用红色颜料勾勒着一副近似戏谑的奇特表情。全身着锁子烂银网,内衬则模糊不能辨认,手足也都被兽皮裹住,所以看不到尸体有任何裸露出来的地方。这具奇怪的古尸,在一扫视之间,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狼形墓床下,有一个盆形的石钵,里面端坐着一具身材短小的尸体,看身量似乎是个小孩,同样戴着面具,身体用烂银网裹住,与横卧的古尸作同一装扮。
  
  墓室地上有很多黑色的灰烬,看来之前那班一去不回的人都在这被烧死了,要是不知底细,想要互相救援,只需一瞬间就能把那十几个人全部烧死。这座古墓里,大约共有三只火虫,其中两只被封在连长和通讯员的尸体里了,这里剩下的一只,应该是烧死炊事员老孙的那只。
  
  我捏着两手冷汗,被胁迫着赶到了墓室中间。徐干事则站在墓道口犹豫不决,狼嚎声似乎就在墓外了,现在想出去有些来不及了,但又觉得古墓是个鬼地方,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进去。
  
  我忽然发现,墓中的鬼火缩进了墙角,徐干事的手电光束也跟了过去,这才看清,原来不是虫子发出的,而是地堪院的卢卫国,他表情十分痛苦,两手不断地抓挠自己的胸口,一张开嘴,口中就冒出一团阴冷的蓝光,我忙问:“老卢,你这是怎么了?”
  
  卢卫国无助地看了看我,忽然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几声,每咳一下,便吐出一片暗红色的灰烬,似乎他的内脏和呼吸道都在里面烧着了。卢卫国没咳几下,便蜷缩着倒在地上,被从胸腔里冒出的烈焰,由内而外烧成了一堆黑灰。
  
  燃烧后那堆黑色的灰烬中,只有一个蓝色的亮点,突然跃上半空,急速地盘旋起来,空旷漆黑的墓室中,鸣响着一种类似瓢虫振动翅膀飞行的噪音。
  
  我急忙向后退开,想要避开那达曾鬼虫的扑击,但徐干事也见到了刚才那一幕,用手一推我的后背,我没加防备,收不住脚,竟然朝着那只达普鬼虫摔了过去,虽然身体失去重心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明明白白,只要碰上一点就绝无生机。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咬破了舌头,对着面前的达普鬼虫,将满口的鲜血喷了出去,这妖虫发出的蓝色鬼火,十分微弱,竟被我这一口鲜血浇灭了,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它死没死,拿着里面全结了冰的水壶,在身前的地面上一通乱砸。
  
  只听徐干事在后边说:“行啊胡八一,你小子身手真不错,你快给我把这死尸下边的石床推过来,堵住缺口,快点快点,你听狼群已经过来了。”
  
  我正惊魂未定,扭头看了看后边的徐干事,心想这王八操的,真拿我当大片刀用啊,怎么才能找个机会干掉他,这时我突然发现在徐干事的身后黑暗处,浮现出一张白色的大脸,惨白的脸上,毛绒绒的,有一只碧绿的眼睛发着寒光,这就是使牧民们永远睡不安稳的根源,草原上白色的魔鬼,独眼狼王。
  
  自六九年开始,为了抓革命促生产,保护社会主义财产,便开始了大规模的剿杀狼群运动。在供销社,可以用整张的狼皮当现金使用,换取各种生活必需品,只要是打狼,地方就可以申请部队协助,要人给人,要枪给枪,狼群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明白了,它们的末日已经不远了,魔月之神不再保佑让它们骄傲的狼牙了。
  
  最后残存的饿狼,都被迫躲进了它们并不熟悉的山区,这里高寒缺氧,没有太多的野兽可供捕食,死在昆仑山,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另外藏地的狼,绝不会进寺庙,这个原因现代人谁都解释不了。
  
  但这些狼已经穷途末路,嗅着迎风而来,那些死人的气息,还是打破了千年的禁忌,闯入了大凤凰寺的遗址,狼群的异动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冷不丁在古墓中,见徐干事背后冒出一只毛色苍白的巨狼,狼眼在黑暗中泛着贪婪的绿光,我也着实吃了一惊。
  
  我心念一动,在原地站起身来,问徐干事道:“老徐,听说过遇到狼搭肩的情况该怎么办吗?”
  
  徐干事一怔,对我晃了晃****说:“什么狼搭肩?我让你搬那狼形石床堵门,快点,再磨磨蹭蹭的,我……”话未说服力完,他身后那只白毛狼王已经人立起来。这狼体形太大了,人立起来,竟比徐干事高出一大截。两只前爪,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狼牙一呲,从嘴角流出了一丝口水。
  
  徐干事觉得猛然有东西扒住他的双肩,鼻中又闻到一股腥味,出于本能,向后扭头一看,顿时把脖颈暴露给了独眼狼王,锋利的狼牙立刻就扎进了血管动脉,大口大口的吸着他的鲜血。人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手中有枪,也无法使用了。只见徐干事双脚乱蹬,枪也掉在了地上,马上就会被饿狼饮尽了鲜血,皮肉也会吃个干净,仅剩一堆白骨。
  
  
  我见机会来了,立刻从侧面蹿了出去,跑过徐干事身边的时候对他喊道:“狼搭肩你千万别回头,一量回头,神仙也救不到你了。”
  
  
  白狼胸前的银色狼毛,都被鲜血染红了,它饿红了眼,根本顾不上别的。我夺路从墓中跑出,一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轮圆月高悬在天空,有两只老狼,正围着格玛军医的尸体打转。我见此情景,便觉得奇怪,这些狼眼睛都饿红了,格玛刚死不久,它们为什么不扑上去嘶咬尸体。我知道狼生性多疑,一定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犹豫着没有行动。
  
  这两头衰老的老狼,大概是狼王的参谋人员,平时与狼王寸步不离,越是这种狼疑心越重,把肉送到嘴边,它反而不敢去吃。我心想莫不是格玛还活着?不知道还有多少狼进入了古庙,喇嘛和大个子两人又怎么样了?刚念及此,那两头老狼已经发现了我,低嗥着朝我冲了过来。我抬手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步枪,开枪打翻了当先扑过来的一只。
  
  但是另外一只与此同时将我扑倒。这头狼虽然年齿老了,但毕竟是野兽,而且经验油滑,知道这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厉害。狼口咬住枪身,两只爪子在我胸前乱爪,把棉衣撕破了好几条大口子。寒冷的空气中,狼口和鼻子里都喷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气,鼻中所闻全是腥臭的狼燥。
  
  我和那老狼滚做一团,一时相持不下,这时几声枪响,咬住步枪的狼口缓缓松开。只见对面是格玛在举着****,枪口上还冒着硝烟。
  
  我又惊又喜,翻身从地上起来,问道:“尕红你还活着?你不是被特务打中了吗?”
  
  格玛从军装的领子里掏出一个挂饰说:“从参军之后就没戴过嘎乌,今天出发前梦到了狼,所以就戴上了。”格玛军医的头部先前就被撞在了石头上,刚无声****的小口径子弹恰好击在了“嘎乌”上。“嘎乌”被打碎了,虽然没被子弹射进身体,但是被冲击力一撞,又暂时昏迷了过去。
  
  “嘎乌”是藏人的护身符,男女形式各异女子带的又大又圆,外边是银制的,里面装着佛像、经咒、金钢结,还有些别的僻邪之物,有的装有舍利。格玛的“嘎乌”里,装着九眼石、玛瑙,还有几百年前留下的狼牙。传说那是头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两头老狼一定是闻到了它们先王的气息,才犹豫着没有立刻下口。
  
  我给半自动步枪装填弹药,然后带着格玛军医去找留在水塘边的喇嘛二人。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知他们是否依然安全。四周的山脊上,星星点点的尽是绿色狼眼,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剩余的饿狼,都追随着狼王赶来了。只是明月在天,这些狼跑几步,就忍不住要停下来对月哀嗥,每次长嗥都会在体内积蓄几分狂性。
  
  我见饿狼遍布四周,只好加快脚步。格玛走了几步突然说她可能是被撞得脑震荡了,总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刚想回身去扶她,突然发现在如霜的明月下,那头白毛巨狼,静静的蹲伏在我们后方三十几米的地方,用它的独眼,恶狠狠的盯着我们。皎洁的月色和凛冽的寒风,使它全身的白色狼毛,好象是一团随风抖动的银色风马旗。我急忙举起步枪,拉动枪栓,但再一抬头,它已经在月光下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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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空行静地

  神出鬼没的狼王,像雪地里的白毛风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月光之下,我在东北插队的时候就听村里的猎人们说,狼身上长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狼群狡猾凶残到了极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欢迎的,人追着狼打,狗追着狼咬,在大自然的缝隙中存活下来,那需要多么顽强坚忍的意志和筋骨。这只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枪械的厉害,只有在认定武器不会对它构成威胁的情况下才显露踪迹。
  
  我不知狼群会采取什么策略来对付我们,唯今之际,只有尽快和喇嘛、大个子他们会合,以破庙的残墙作为依托,争取坚持到天亮,就算援兵来不了,天一亮,狼群也会逃进深山。
  
  我一手端着枪,不停地四处张望,戒备着随时会来袭击的狼群。另一只手扶着格玛军医,迅速向喇嘛和大个子藏身的寺庙残墙移动,格玛手中握着她的****,这时她的头晕似乎好了一些,我们绕过连长与通迅员死亡之处的那片荒草,终于回到了红色的残墙边,这几堵断垣都只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玛先托过了墙头,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铁棒喇嘛正在照料身受重伤的大个子,见我把格玛带了回来,便说:“吉祥的祥寿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军终于把格玛拉姆救了回来。”说完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举派(白教),还是格鲁派(黄教)、宇玛派(红教),都认为这种圆满明月笼罩下的庙宇,应该是“空行静地”。然而草深雾罩处,皆已是漆黑地狱,魔月众法神让这原本神圣的地方,变成了群魔乱舞的八灾八难末劫浊,这究竟是在惩罚何人?
  
  我焦急地对喇嘛说:“外边狼群正在不断聚集,咱们的子弹并不算多,必须燃起火头,才能吓退它们,否则到不了天亮,咱们这些人都得让饿狼吃了。”
  
  喇嘛叹道:“都疯了,如今的狼也敢进寺庙里来吃人了。”然后将他的老马牵到墙边,这马已经被四外不断传来的狼嚎声惊得体如筛糠。昆仑山下几处牧场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庙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马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多狼一起嚎月,这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饿狼,根本不会管哪个是佛祖的有缘弟子。这时念经也没有用了。
  
  四面损毁程度不同的墙壁围成一圈,其中有一面墙比较高,墙体被倒蹋的大梁压住。另有一边是镇庙藏径石碑,上面刻着“大宝法王圣旨”,巨大的残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群很难从这两边过来,但也要防止它们搭狼梯从高处蹿进来。
  
  格玛先看了看大个子的伤势,从她的神色上看来,大个子这回是凶多吉少了,我从废墟中捡起几块干木橼,放在火堆里,使火焰烧得更旺一些,然后拿起大个子那把半自动步枪,交给格玛,与她分别守住两面矮墙。
  
  忽然狼嗥声弱了下来,我向墙外窥探,越来越多的狼从山脊下到了破庙附近,只见荒草断垣间,有数条狼影蹿动,它们显然是见到了墙内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动,只是围喇嘛取下干牛粪和火髓木,在残墙中燃起了火堆,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间偏殿旧屋的残址,着破庙打转。
  
  我见大约距离四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对如绿色小灯般的狼眼,我立刻举起步枪,三点成一线,瞄准了两盏绿灯中间,抠动板机,随着静夜中的一声枪响,两盏绿灯同时熄灭,虽然无法确认是否击中了目标,但这一枪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这些日子里最畏惧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射击声,都被打惊了,对它们来说,这种半自动步枪是可以粉碎它们的灵魂和自信的神器,其余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隐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沉的狼嗥表示着它们只是暂时退开,并不会就此罢休。
  
  我见狼群退开,也把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想起刚才到庙后古坟途中遇到的事,甚觉奇怪,那半没在土中的石人,全身生满腐烂的绿肉,便随口问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踪的那些事,是否与之有关?
  
  没想到喇嘛却从没听说这庙里,有什么腥臭腐烂的石人像,喇嘛让我详细的讲给他听,我心想你问我,却让我又去问谁,我还以为喇嘛对这破庙中的情形十分了解,原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头一个,于是就一边瞭望庙外狼群的动向,一边将刚才的经过对喇嘛说了一遍。
  喇嘛听后连念了几遍六字真言,惊道:“以前只道是古坟中鬼母妖妃的阴魂不散,建了寺庙,大盛德金钢像,想通过佛塔、白螺来镇压邪魔,然而这么多年,历代佛爷都束手无策,却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军撞见,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潜养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没听明白:“喇嘛阿克,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石头怎么会成精?可惜刚才身边已经没有手榴弹了,不然我已经顺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说:“你们汉人管这片山叫昆仑垭口,但在佛经中,则叫做汝白加喀,意为龟龙所驮的八瓣苏共,天如八福轮相,地如八瓣莲花,这寺庙的位置,就刚好在莲花的花蕊里,东方的切玛山,形象罗刹女的阴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蝎抓食,西文的岩石如水妖张望,北方未干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龙镜,原本在这样殊胜的地形上建庙,震慑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圆满的。”
  
  但是由于湖水的干涸,使这里成为了凶神游地,枯湖里生出了吞食人畜的魔蝎鱼,朗峨加的天空变得狭窄,原来是“部多”(佛经里所载水中妖魔的名称)长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于河,取其气血。
  
  我听喇嘛所说的内容,似乎是密宗的风水论,与我看的那半本残书,有很大的不同,也许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在着太多差异,当时我对风水秘术涉及未深,太复杂的风水形势根本看不明白,所以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听到他提起什么“部多”,这个词好像不久前再哪听过,随后想到刚跟先遣队到不冻泉的时候,听运输兵们说起过,在青海湖中,有种吞人的水怪,有见过的人说外形像根圆木,也有人说像大鱼,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发绿,有藏区的兵告诉我们,那都是“部多”,水里的魔鬼,附在什么物体上,开关就象什么,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烧掉,否则它生长的年头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鹏鸟,就没有能制得住它的东西了,当时刚言论完,就被连长听到严厉地批评了一通。
  
  藏地的忌讳和传说太多,我无法知其详实,心中暗想不管是什么,等天亮之后想办法烧掉就是,一定要为战友们报仇雪恨。
  
  喇嘛说:“这鬼湖边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计其数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难以对付,必须请佛爷为大盐开光,让修行过四世的护法背上盐罐,先用盐把腐烂的石人埋起来,三天之后再掘出来砸毁焚烧,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们正在低声商议,忽然天空上飘过一团浓云,将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庙外,立刻变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玛,喇嘛三人立刻紧张起来,我们心中明白,狼群也一定清楚,这是最佳的攻击时机,它们一定会不惜一切地猛扑进来。
  
  只听高处一声凄厉的狼嗥,嗥声悲愤苍凉,怨毒难言,那是白毛狼王的声音,它终于发出攻击的信号了,四周暗风扑动,闪烁着无数盏绿油油的小灯,我忙抓起几根木条扔向墙外,以便照明目标射击。
  
  这种情况是对身手心理素质级大的考验,只有咬住了一只一只的打,千万不能被乱蹿的众多饿狼分了神,但同时还要承受住被逐渐压缩包围的恐惧,加上乌云遮月,能见度太低,我接连五枪都没击中目标,正满头是汗的时候,从“大宝法王圣旨”巨碑上蹿下一只巨狼,而对下边的火堆毫不犹豫,从半空直扑藏在墙下的那匹老马,狼口中的牙刀全竖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咬住马颈。
  
  喇嘛挥动铁棒击出,沉重的铁棒刚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坚硬的狼牙打断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着地翻滚,摔进了火堆,顿时被火燎着,这时马受了惊,嘶鸣着向我撞来,我急忙一低头,那马从我身后的矮墙上跃了出去,当即就被墙外冲过来的几头巨狼扑倒,拖进了荒草后边。
  
  又有一只黑鬃瘦狼蹿进了防御圈,扑到了重伤不醒的大个子身上,格玛举起步枪将黑狼击毙,同时又有两只狼蹿了进来,我想开枪支援她,却发现弹仓空了,只好挺起三楞刺刀戳了过去,格玛的枪里也没了子弹,扔掉步枪拽出****射击,喇嘛也念着六字真言,抡起铁棒砸向不断蹿进围墙的饿狼,一时间呼喝声,狼嗥声,枪声,骨断筋折的人狼搏击声,在破庙的残墙内,混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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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转湖的愿力

  三人原本还互救应支援,但在这混乱危急的形势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喇嘛的武器发挥出空前的作用,这铁棒看着虽然笨重古旧,但是轮将起来,对准狼头一砸一个准,说来也怪,那些狼似乎看见这铁棒就犯怵,能躲开的往往也会慢上一步,被砸得头骨碎裂,喇嘛独自挡住经石墙,格玛军医退到了大个子身旁,用****射杀蹿到近前的饿狼。
  
  我端着步枪乱刺,见格玛的****子弹耗尽,正重新装弹,便一刺刀捅进了一头扑向她的大狼腰肋,刺刀好比是带血槽的三楞透甲锥,把那狼着地戳至墙角,疼得它连叫都叫不出来,这时又有只脸上有道长疤的饿狼,从墙外跃了进来,张开两排牙刀,朝我猛扑了过来。
  
  我想拔出枪刺,将它捅死在半空,但是刚才用力过猛,刺刀插在那半死的狼身中,一时抽不出来了,我从未参加过打狼运动,在东北也只见过孤狼,并不熟悉狼性,这次被狼群包围,真有几分乱了阵脚,越急枪刺越是拔不出来。
  
  情况紧急,只好撒手放开步枪,就地扑倒,躲过那头疤面狼,但还是慢了一点,羊剪绒的皮军帽,被那狼扑掉了,狼爪在我耳朵上挂了个口子,流出来的鲜血立刻冻面了冰碴,蹿过了头的疤面狼也不停顿弃我不顾,直接扑向了对面的喇嘛,喇嘛钢铁棒横扫,砸中了它的肩胛骨,呜呜叫着翻在一旁,最早摔进火堆中的那头狼,已经被烧着了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臭味。
  
  这些狼都是狼群里最凶悍的核心成员,其余更多的饿狼还徘徊在庙墙外边,虽然狼王发出了命令,但它们大概仍然被刚才猛烈的步枪射击声,惊走了魂,在缓过神来之前,还是敢蜂拥而来。否则数百头饿狼同时扑至,我们纵然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我趴在地上正要爬起来,忽觉背上一沉,有只巨狼将我踩住狼爪子搭在我肩上,我虽然看不见后边,但凭感觉,这只大得出奇的巨狼,八成就是那独眼白毛的狼王,这条几乎成了精的白狼,等枪声稀疏下来之后,才蹿进来,它对时机的把握之精准,思之令人胆寒。
  
  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回,一旦回头,被狼王咬住脖子,那就免不了同那狗日的徐干事一般下场。背后那巨狼,正耐心地等着我回头,一口饮尽活人的鲜血,是世间最美妙的味道。
  
  我脑袋里嗡嗡直响,面孔帖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有丝毫动作,心中想要反抗,但是双手空空,没有任何武器,在这种情况下,我这双无产阶级的铁拳起不了多大作用。
  
  遮住月光的大片黑云,被高空的气流吹散,明亮的月光又似水银泻地般撒将下来,照得荒烟蒿草中一片银白。
  
  那边的喇嘛处境也艰难起来,他毕竟年老气衰,那沉重的铁棒挥舞速度越来越慢,棒身终于被一头经验老到的饿狼咬住,始终无法甩脱,喇嘛正和那狼争夺铁棒不下,月光中见我被一头巨狼按在地上,想过来解救却苦于无法脱身,抬腿将一包事物踢到我面前:“普色大军,快用你们汉人的五雷击妖棍!”
  
  那包东西险些撞到我的肩头,我心中纳闷,什么是我们汉人的五雷击妖棍?但随即用手一模,已经明白了,这是大个子的子弹带,当时我们每人配发有两枚手榴弹,我的那两枚都扔进水塘里炸臭泥了,而大个子这份却始终没被使用,他受伤后喇嘛帮他解了下来,此刻若非喇嘛提醒,还真就给忘了。
  
  我立刻从中掏出一只手榴弹,但是被狼按住肩头,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否则一个破绽,就会被狼吻吸住,急中生智,把子弹带挡在脸侧,猛得回身转头,只见身后好像压着个白发森森的恶鬼,果然是那狼王,眼前白影一晃,它已经咬住了子弹带。
  这时我也拉开了导火索,手榴弹立刻哧哧冒出白烟,便想向后甩出去,只要手榴弹一炸,足可以把这些饿狼吓退,那狼王一口咬到了帆布子弹带,正自怒不可遏,忽然见到冒着白烟的手榴弹,还有那催命般不吉祥的哧哧声,抬起狼爪,将我手中的手榴弹扫在一旁。
  
  手榴弹并没有滚出多远,我心中大骂,这只白狼真***成精了。我想它虽然不知道手榴弹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凭它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经验,就已察觉到这东西危险,离这不吉祥的短棍越远越好,它虽然用狼爪拨开手榴弹,不过距离还是太近了,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破片的杀伤力会使墙内的人和狼都受到波及。
  
  我仍然被狼王按着,这时候便是想舍身扑到手榴弹上,也难做到,想到所有的人都被炸伤,后续的狼群冲上来撕扯着把四个人吃光的场面,我全身都象掉进冰窖,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估计爆发就在这两秒之内了。
  
  就在这让人神经都快崩溃的掉的最后时刻,那只咬住喇嘛铁棒的饿狼,终于用狼口把铁棒夺了下来,但它用力大了,收不脚,一直退到即将爆炸的手榴弹上, “嘣”的一声爆炸,白烟飞腾,大部分弹片都被这只倒霉的狼赶个正着,狼身像个没有重量的口袋,被冲击波揭起半人多高,随即沉重地摔在地上。
  
  墙内包括狼王在内的三四只饿狼,都怔住了,然后纷纷蹿出墙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外边那些老弱狼众,原来就被枪声吓得不轻,听到爆炸声,尤其是空气中那手榴弹爆炸后的硝烟味,更让它们胆寒,当即都四散跑开,这一战狼群中凶悍的恶狼死了十几头,短时间内难成气候了。
  
  我翻身起来,也顾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伤口,捡起格玛掉落在地上的步枪,用刺刀将墙内受伤的几头狼一一戳死,这才坐倒在地。像丢了魂一样,半天缓不劲来,这时候狼群要是杀个回马枪,即使都是老弱饿狼,我们也得光荣了。
  
  正喘息间,忽听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强打精神起身,原来是格玛倒在了血泊中。刚才我眼睛都杀蓝了,这时回过神来,赶紧周老喇嘛一起动手,将格玛军医扶起,一看伤势,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肠子被狼掏出来一截,青呼呼地挂在军装外边,上边都结冰了。
  
  我急得流出泪来,话都不会说了。好在喇嘛在庙里学过医术,为格玛做了紧急处理,一探格玛的呼吸,虽然气若游丝,但毕竟还活着。
  
  我又看了看大个子,他的伤虽重,却没失血,加上体格强壮,暂无大碍。我问喇嘛:“尕红军医能不能坚持到天亮?”现在马匹也死了,在这荒山野岭中,只凭我和喇嘛两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两名重伤员带出去,只好盼着增援部队尽快到达。好在狼群已经逃进深山里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挡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只要保持住两位大军身体的温度,应该还有救,普色大军尽管放心,我会念经求佛祖加护的。”
  
  我抹了抹冻得一塌糊涂的鼻涕眼泪,对念经就能保住伤员性命的方式表示怀疑,喇嘛又说:“你只管把火堆看好,烧得越旺越好,火光会吸引吉祥的空行母前来,我即许下大愿,若是佛爷开眼,让伤者平安,我余生都去拉措拉姆转湖,直到生命最后的解脱。”(拉措拉姆,地名,保佑病患康复的圣湖,意为悬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见喇嘛说得郑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盖的衣服都给大个子和格玛盖上,在背风的墙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药抹在自己的伤口上,东方的云层逐渐变成了暗红色,曙光已经出现,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地望着喇嘛手中的转经桶,听着他念颂<大白伞盖总持陀罗尼经>,竟然产生了一种聆听天籁的奇异感觉。
  
  当天上行十点左右,我们便被赶来接应的兄弟连队找到,部队封锁了昆仑山垭,我和格玛、大个子都要被紧急后送,分别的时候,我问喇嘛那鬼湖边地什么“部多”怎么办?是否要像他先前所讲的,找佛爷用大盐埋住它,然后再烧毁。
  
  喇嘛点头称是,还说他马上就要去拉措拉姆湖,为伤者祈福去了,但是他会先回去向佛爷禀告此事,愿大军吉祥,佛祖保佑你们平安如意。
  
  我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然后我就随部队进昆仑山深处施工了,我的战友大个子还活着,只是成了残废军人,格玛军医却再也没醒来,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时候我都会去看望他们,那座破庙和古坟的遗迹,直到今天都还保留着,我现在回想起来,其余的倒也无关紧要,关键是那古坟的尸体,穿戴的那种特殊服饰和表情,与咱们在献王墓所见铜人与墓中壁画,都非常想像,当地藏族人都说那是古时魔国鬼母的墓,但这只是基于传说,鬼母是可以转世的,应该不止有一位,魔国那段历史记载只存在于口头传诵的长诗中,谁也没真正见到过鬼母妖妃穿什么衣服。”
  
  Shirley杨听罢我讲的这段往事,对我说:“壁画中描绘的那座城,供奉着巨大的眼球图腾,里面的人物与凤凰寺下古坟中的尸体相同,也许那城就是魔国祭坛,不知道魔国与无底鬼洞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看来回到北京之后又有得忙了,首先是切开献王的人头,看看里面的雮尘珠是否是真的,另外还要设法找到十六它阴阳风水秘术的前半卷,这样才能解读出龙骨中关于雮尘珠的信息,最后必须搜集一些关于魔国这个神秘王朝的资料,因为一旦拼凑不出十六字,那龙骨天书便无法解读,关于雮尘珠的信息,可能全着落在这上边了,介时双管齐下,就看能在哪个环节上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铁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许到悬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拉措拉姆”湖畔去找他叙叙旧,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一些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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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死亡收藏者

  回到北京后,我和shirley杨分头行事,她负责去找设备对献王的人头进行扫描和剥离,分解十六枚玉环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但这事看似简单,实则根本没有可以着手的地方,这一两天之内,shirley杨那边就该有结果了,而我想努力也没个方向,只好整天坐等她的消息。

  这天我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大金牙风风火火的来找我,一进门见只有我一个人,便问我胖子哪去了?我说他今天一早把皮鞋擦得蹭亮,可能是去跳大舞了,这个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你怎么有空过来?潘家园的生意不做了吗?

  大金牙说:“胡爷,这不是想找你商量商量这事吗?今天一早刚开市,就来了一百多雷子,二百多工商,反正全是穿制服的,见东西就抄,弟兄们不得不撤到山里打游击了。”

  我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上上下下的关节,你们不是都打点好了吗?”

  大金牙说:“甭提了,这阵子来淘东西的洋人越来越多,胡爷你也清楚,咱们那些人摆在明面上倒腾的,有几样真货?有某位比较有影响力的国际友人,让咱们那一哥们儿当洋庄给点了,点给他了一破罐子,说是当年宫里给乾隆爷腌过御用咸菜的,回去之后人家一鉴定,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严重伤害了这位著名国际友人对咱们友好的感情。结果就闹大了,这不就……”

  我对大金牙说:“咱们在那儿无照经营,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找个好地点盘个店,也免得整天担惊受怕。”

  大金牙说:“潘家园打野摊儿,主要是信息量大,给买卖双方提供了一个大平台,谁也不指着在市面上能赚着钱,都在水底下呢,暗流涌动啊。”

  我又问大金牙瞎子怎么样了?怎么自打回来就没见过他?大金牙说瞎子现在可不是一般牛掰了。自称是陈传老祖传世,出门都有拨了奶子接送,专给那些港客算命摸骨,指点迷津什么的,那些港奴还他妈真就信丫的。

  我跟大金牙边喝茶边侃大山,不知不觉日已近午,正商量着去哪搓饭,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我心想可能是shirley杨回来了,便起身过去。打开院门,却是个陌生人,来人油头粉面,语气极为客气,自称叫东子,说是要找王凯旋王先生。

  我说你不就是找那胖子吗?没在家,晚上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东子却又说找胡八一胡先生也行,我不知来者何意。便先将他请进院内。

  东子说他是受他老板委托,请我们过去谈谈古玩生意。我最近没心思做生意,但大金牙一听主顾上门了,便蹿叨我过去谈一道,我一看大金牙正好随身带着几样玩意儿,反正闲来无事,便答应东子跟他过去,见见他的老板。

  东子把车开来,载着我们过去,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这个叫做东子的人,他的老板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址的?然而问东子那位老板是谁之类的问题,他则一律不说,我心想***,肯定又是胖子在外边说的。不过去谈一道也没什么,没准还能扎点儿款。

  东子开车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幽静地四合院前,我跟大金牙一看这院子,顿时羡意,这套宅子可真够讲究的,走到屋内,见檀木架子上陈列着许多古香古色的玩器,我和大金牙也算是识货的人,四周一打量,就知道这的主人非同小可,物里摆的都是真东西。

  东子请我们落座,他到后边去请他老板出来,我见东子一出去,便对大金牙说:“金爷,瞅见没有?法琅芙蓉雉鸡玉壶春瓶,描金紫砂方壶,斗彩高士环,这可都是宝贝,随便拿出来一样扔到潘家园,都能震到一大片,跟这屋里的东西比起来,咱们带来的几件东西,实在没脸往外拿呀。”

  大金牙点头道:“是呀,这位什么老板,看这气派不是一般人啊,为什么想跟咱们做生意?咱们这点儿东西人家肯定瞧不上眼。”

  我突然在屋中发现了一样非常特别的东西,我连忙对大金牙说:“中间摆的那件磁器,你看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大金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那瓷器近前端详起来,那是一只肥大的瓷猫,两只猫眼圆睁着,炯炯而有神彩,但是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名窑出来的,做工上也属平平,似乎不太符合这屋内的格调,瓷猫最显眼的,是它的胡须,不知为什么,这只瓷猫竟有十三根胡须,而且是可以插拔活动的,做工最精细的部分都集中在此,大金牙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我说:“这是背尸家里供的那种,十三须磁猫。”
  
  在湘西等地山区,自古有赶尸背尸两种营生,其中“背尸”是类似于盗墓的勾当,背尸的人家中,都会供这样一只磁猫,每次勾当之前,都要烧一柱香,对十三须花磁猫,磕上几个头,如果这期间,磁猫的胡须或折断,是夜就绝对不能出门,这是发生灾难的预兆。据说万试万灵,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现在背尸的勾当早已没人在做了,我们曾在番家园古玩市场见过一次这种东西。
  
  在京津地区,从明清年间开始,也有外九行的人拜磁猫,那些小偷儿家里就都供着磁猫,不过那些都是九须的,样式也不相同,“十三须”只有湘西背尸的人家里才有,这种习俗出自哪里,到今时今日,已不可考证了。
  
  我一见这只“十三须”,立刻便想到:“此间主人,大概其祖上就是湘西巨盗,专干背尸翻窨子的勾当,否则怎么会如此阔绰。”这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急忙对大金牙使个眼色,就当什么都没见到过,静坐着等候。
  
  请我们来谈生意的这位老板,原来是位香港人,五十出头,又矮又胖,自称明叔,一见到我就跟我大套近乎,说什么以前就跟我做过生意。
  
  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以前跟他做过什么生意,后来还是明叔说出来,我才明白,原来我和胖子那第一单“乾黄又螭璧”的生意,是同天津一个开古玩店姓韩的少妇做的,她就是明叔包养的情妇。
  
  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又找上我了,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问题,还是少惹麻烦为上,尽快让他看完大金牙带的几样东西,然后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于是对对明叔说:“老爷子,不知道您这么抬举我们,大老远把我们接过来,我们最近手头上还真是没什么太好的玩意儿,就随便带了几样,您要是看得上眼,您就留着玩。”说完让大金牙拿出几样小玩意儿让他上眼。
  
  大金牙见是港农,知道有扎钱的机会,立刻满脸堆笑,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瓷瓶,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您上眼,这可是北宋龙泉窑的真东西。”
  
  明叔一听此言,也吃了一惊:“有没有搞错啊,那可是国宝级的东西了,你就这样随随便便装在这个包里面?”
  
  大金牙知道越是在大行家面前,就越要说大话,但是要说得象真的,你把他说蒙了,他就会信你的话,而开始怀疑他自己的眼力了,大金牙对明叔说:“您还不知道吧?您看我镶了颗金牙,我们祖上是大金国的四狼主金兀术,我就是他老人家正宗的十八代嫡孙,这都是我们家祖宗从北宋道君皇帝手里缴获来的,在黑龙江老家压了多少年的箱子底,这不都让我给翻腾出来了吗……”
  
  明叔却并没上当,不理大金牙,单和我讲:“胡老弟啊,你们有没有真正的好东西啊?如果你不缺钱,我可以用东西和你交换嘛,我这屋里的古玩你看上那个,你就尽管拿去好了。”
  
  我心想他这明摆着话里有话,请我们来是有的放矢,不过我从云南带回来的东西,都有大用,便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出手,既然这样就别藏着掖着了,于是把话挑明了,直接告诉明叔,我们那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件龙泉窑,虽然是仿的,但是还能过得去眼,愿意要就要,不要我们就拿回去,到时候你后悔了,我们可管不着。
  
  明叔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相册,说是请我看看他在香港的收藏品,我翻了几页,越看越怪,但是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位香港来的明叔,是想买一面能镇尸的铜镜,肯定是胖子在外边说走了嘴,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明叔耳朵里了,他以为那面古镜还在我们手上,并不知道其实还没在我手里焐热乎就没了,我问明叔道:“你收藏这么多古代干尸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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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8/15 9:33: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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