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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分享]转发《十二国记》——月之影·影之海 第20楼
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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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子被带往正对面那栋把广场围起来的建筑物里面。
  这栋房子让她联想到唐人街的房子,漆成红色的柱子、颜色鲜艳的装饰,但那种虚假不对劲的感觉和大街上没什么两样。建筑物里面贯穿着一条细长笔直的走廊,但同样也是阴暗没有人气。
  带阳子来的那些男人好像有什么事要谈,所以边推着阳子边逼她向前走,把她押进一个小房间。
  若要阳子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个关着她的房间,那就是“监狱”。
  地板上铺满了类似瓦片的地砖,不过多半是破掉或缺角的;墙壁熏得黑黑的,龟裂的土墙高处有一扇小窗,上头还嵌着窗棂。唯一的门上也有装了栏杆的窗子,透过窗格可以看到门外站着几个男人。
  一张木头椅子、一张小桌子、一个大约一块榻榻米大小的台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台子上铺着厚厚的布,看来那多半就是床了。
  这里是何处?是做什么的地方?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她有一箩筐的问题,但是并不想要问那些监视者,相对地,那些男人也一副不打算和阳子讲话的模样。因此她坐在床上,默默地低着头。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       ※       ※
  过了很久之后,屋子里才有人声。有人来到门前换班看守,新的守卫是两个男人,两个都穿着像剑道防具般青色的皮铠甲,可能是警卫或警察之类的人。阳子屏息以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料两个穿铠甲的男人只是凶狠地看着她,没和她说任何话。
  就算是状况有点糟,起码还有状况发生,被丢在一旁的忐忑不安才最叫人难以忍受。她好几次都想试着叫住外面的警卫,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段漫长得令人想要尖叫的时间过去了,太阳下山,牢里变得黑漆漆一片的时候,有三个女人来了。走在最前面那个拿着灯的白发老婆婆,穿着以前她在电影上看过的古早中国式的衣服。
  好不容易看到人了,而且不是粗暴凶恶的大男人而是女人,这让阳子松了口气。
  “你们退下吧。”
  老婆婆对带着各式各样东西一起来的女人说。两个女人将物品放在地上,深深作揖后走出了牢房。老婆婆目送她们出去,接着将桌子拉到床边,将油灯状的烛台放在桌上。然后她还放个装了水的桶子。
  “先洗把脸。”
  阳子只是点点头。她慢吞吞地洗脸、洗手脚。手原本黑黑红红又脏脏的,洗过之后很快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直到现在,阳子才惊觉手脚变得有多重多硬。这八成是因为冗佑的缘故,做了太多超出阳子能力范围的动作,让她全身肌肉僵硬不堪。
  她尽可能地慢慢清洗手脚,让水渗进细小的伤口。梳梳头发,将背后编成一条的麻花辫解开,这时,她发现怪异的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
  阳子仔细看着自己的头发。
  阳子的头发原本是红的,尤其发尾的地方就像脱色过一样,但是……
  麻花辫松开后微微卷成波浪状的头发的颜色……
  为何变得这样奇怪?
  它是红色的。像被血浆染过一样,变成很深很深的红。虽然是有“红发”这个词,但这个颜色实在不能称之为红发。不可能有这种颜色,太怪异了。
  阳子吓到了。这就和自己变成野兽的那个梦中所见的毛皮颜色非常类似。
  “发生什么事了?”
  老婆婆问了,她便哭诉着头发的颜色变了。老婆婆听了阳子的话后觉得很纳闷。
  “怎么回事?没什么不一样啊!这红色虽然少见,不过很漂亮嘛!”
  听了老婆婆的话,阳子摇摇头,在制服口袋里找了找,掏出小镜子。一看之下,她确定自己的头发真的变成鲜红色了,而且,她还看到镜子里面的是另一个人。
  刹那间,阳子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她提心吊胆地举手摸摸脸,结果镜子里的人的手同样跟着动,这才愕然发现那就是自己。
  ──这不是我的脸!
  就算扣掉发色改变所造成的感觉差异,这仍是一张别人的脸。这张脸的美丑此时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的的确确变成另一个人的自己,仿佛日晒过的肌肤,还有变成深绿色的眼睛。
  “这不是我!”
  老婆婆对惊慌尖叫的阳子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说什么?”
  “这个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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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分享]转发《十二国记》——月之影·影之海 第21楼
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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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婆把小镜子从吓坏了的阳子手中拿走,用不慌不忙的动作看一看镜子,接着将小镜子还给阳子。
  “镜子看起来没有变形啊。”
  “可是我的脸不是长这样!”
  这下她才发现连声音也不太一样了。不是野兽、不是怪物,看来她只是变成另一个人了。
  “这大概是因为你的样子变形了。”
  老婆婆的声音带着笑意,阳子仰头看她。
  “……为什么?”
  阳子说着又照一次镜子,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地方却出现别人,感觉很不可思议。
  “不晓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老婆婆说完,拉起阳子的手,在她手臂的小伤口上敷了泡过某种东西的布。
  镜子里的自己,剩下一张看着看着竟有一点点习惯的相貌。不过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阳子放下了镜子,决定不再看第二次了。只要不去看镜子,自己的脸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头发不照镜子也看得到,只要想成是染过了倒也还能忍受。虽然阳子并不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外貌,但她也没有勇气再次去面对这个变化。
  “你或许不知道,其实也会有这种情况的。遇到这种状况,冷静下来就会习惯了。”
  老婆婆说完将桶子从桌面拿到地上,换放一个大碗公上来,碗里的汤沉着类似年糕的东西。
  “快吃吧,不够的话还有。”
  阳子摇头,觉得没什么胃口。
  “……你不吃吗?”
  “我吃不下。”
  “尝一点嘛,说不定吃了才晓得肚子饿。”
  阳子默默地摇头。老婆婆轻轻叹口气,拿一个细细长长水壶形的土瓶倒茶。
  “你是从那边来的吧?”
  老婆婆边问边拉过椅子坐下。阳子抬起眼睛。
  “那边?”
  “海的那一边。你是穿过虚海来的吧?”
  “……什么是虚海?”
  “就是断崖底下的海,空无一物、一片漆黑的海。”
  原来那里叫虚海啊,阳子把那个发音刻在脑海里。
  老婆婆把纸在桌上摊开,打开放了砚台的盒子,拿枝笔递给阳子。
  “你叫什么名字?”
  阳子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顺从地接下笔,把名字写出来。
  “中岛,阳子。”
  “是日本名字吧?”
  “……请问这里是中国吗?”
  阳子问完后,老婆婆歪着头说。
  “这里是巧国,正确地说是巧州国。”
  一边说着,老婆婆一边拿了另一枝笔将字写下来。
  “这里是淳州符杨郡、庐江乡□县的配浪,我是配浪的长老。”
  书写下来的文字虽然有些细部上的差异,但那确实是汉字没错。
  “这里都用汉字吗?”
  “我们当然都写字啊!你几岁?”
  “十六。那虚海的字怎么写?”
  “就是虚无之海。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学生。”
  阳子回答完,老婆婆轻轻地叹息。
  “看来语言是相通的,文字也看得懂。除了那把奇怪的剑,你还带了什么?”
  一问之下,阳子翻了翻口袋,全部就只有手帕和梳子、小镜子和学生证、坏掉的手表。
  阳子一字排开给老婆婆看,她却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叹口气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怀里。
  “……我接下来会如何?”
  “不知道,那要由上面的人决定。”
  “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所以才像犯人一样被对待,阳子心想。老婆婆对这句话也只是摇摇头。
  “并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坏事,只不过海客要送交官府是规定,你不要往坏处想。”
  “海客?”
  “就是指从海里来的访客,写成‘海客’,用来称呼从虚海最东方来的人。虚海东方的尽头听说有个叫日本的国家,虽然并没有人真的去找过那个地方,不过既然的确有海客从那里漂来,那么应该是没错了。”
  老婆婆说着看向阳子。
  “偶尔会有日本那里的人被卷进蚀当中,漂流到东边的海岸,就像你一样,我们就称之为海客。”
  “蚀?”
  “食字旁一个虫字。没有错,那是类似暴风的东西,不过和暴风有点不同,它会突然开始,突然结束,过后就会有海客漂过来。”
  说完老婆婆浮起一个苦笑。
  “不过多半只是尸体。海客不论是死是活都规定要交给上面的人,上头那些大老爷会决定怎么处置你。”
  “他们会怎么处置?”
  “到底会怎么做,我真的也不清楚。上次有海客活着漂到这里,是早在我奶奶那时候的事了,但是那个海客据说在送到县政府之前就死了。你竟然没有淹死还到了这里,真是好运气啊!”
  “请问……”
  “什么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淳州啊!刚刚已经写在这儿了。”
  阳子打断用手指指着写了地名之处的老婆婆。
  “我不是问这个!”
  老婆婆愣住了,阳子对着她大叫。
  “我没听过什么虚海,没听过什么叫巧国的国家,没听过这个世界!这里究竟是哪里?”
  老婆婆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并没有回答。
  “……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回去。”
  “没办法。”
  听到这个干脆的回答,阳子将两手握紧。
  “什么叫没办法?”
  “人是没办法穿过虚海的。就算可以过来,也不可能过去。从来就没有人、也没有海客从这里去到那一边的。”
  阳子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
  “……回不去?我不相信。”
  “真的是不可能的。”
  “那我怎么办?”
  泪珠滚了下来。
  “我还有爸妈呀!我还得要去上学!昨晚就没回家了,今天还无故旷课,大家一定会担心的!”
  老婆婆有点尴尬地别开视线。她站起来,开始收拾旁边的东西。
  “……你还是死心吧。”
  “我根本一点也不想来这种地方啊!”
  “海客都是一样的。”
  “我的一切都在那边,什么东西都没带来,为什么不能回去?我……”
  阳子再也说不下去了。老婆婆不理会放声大哭的阳子,离开了房间。刚才带过来的东西全部都被拿走,接着锁门声响起,牢房里只剩下阳子,烛台也被拿走了,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我想回家……”
  她连撑起身体都有困难,因此就躺在床上蜷着身子。阳子就这样一直放声哭着,直到哭累睡着失去意识为止。
  她没有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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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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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
  一声命令,阳子被打起来。
  哭累的眼皮好沉重,强光照进眼睛里。虽然因疲劳和饥饿而感觉严重的虚脱,但她还是什么都不想吃。
  进入牢房把阳子叫醒的几个男人,轻轻用绳子绑住她的身体,然后就这样把她押到外面,建筑物出口处的广场上有马车在等着。
  他们让阳子坐上系着两匹马的载货车,举目四望,整个广场甚至连路旁的小角落都挤满了人朝着阳子看。
  昨天看到的那个废墟一样的城市,这么多的人都躲在哪里呢?
  大家看起来都像是东方人,不过发色却不同,成群聚在一起更让人感觉怪异。每个人都带着好奇与嫌恶交织的表情。“我真的像个被护送的犯人了。”阳子心想。
  在张开眼睛都真正清醒的那一瞬间,她心里默念着,这全部如果是个梦该有多好!只不过这个希望马上就被粗鲁地把阳子拖起来的男人亲手打破了。
  不但来不及整理一下仪容,连洗把脸的机会也没给她,跳进海里后一直穿在身上的制服,散发着一股泡过海水的臭味。
  其中一个男人坐进阳子旁边,车夫用缰绳指挥马儿前进。阳子一边注视着这些一边戴呆地想着:“好想洗个澡啊!把身体浸入满满的热水中,用香香的肥皂洗净身体,穿上新的内衣和睡衣,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醒来之后吃妈妈煮的饭,然后去上学。和朋友打招呼,聊些鸡毛蒜皮的无聊事。对了,化学作业还有一半没写,去图书馆借的书也该还了。一直有在看的连续剧结果昨晚漏看了,要是妈妈有记得帮我录起来就好了。”
  想着想着心中觉得好空虚,眼泪滚滚而下,阳子赶紧低下头。她很想把脸遮起来,但是手被绑在后面所以没办法遮。
  ──还是死心吧!
  她不相信这句话,因为景麒并没有说她回不去了。
  事情绝对不会这样下去的。不能换衣服不能洗脸,还像犯人一样被绳子绑着,强迫坐在脏兮兮的马车上。阳子的确不是什么善良的大圣人,但也绝不是活该受到这种待遇的大坏蛋。
  阳子看着大门经过头顶向身后远去,但因为被绑着,所以只能用肩头擦掉顺着脸颊留下的泪。坐在旁边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胸前抱个布袋,淡淡地看着风景。
  “请问……要去哪里?”
  阳子战战兢兢地问对方,他则用怀疑的眼神回看阳子。
  “你会说话啊?”
  “对。……请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哪里?去县政府啊!要把你送交到县长那里。”
  “到了之后会怎么样?我是不是要接受审判什么的?”
  自己是犯人的想法一直挥之不去。
  “在搞清楚你是好海客或坏海客之前,你应该会被关在某个地方吧?”
  对男人相当冷淡的措辞,阳子不解。
  “好海客?坏海客?”
  “没错。如果你是好的海客,那就应该会替你找个适当的监护人,你可以生活在适当的地方。如果你是坏的,那就是幽禁或处死了。”
  阳子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背上冒出冷汗。
  “……处死?”
  “坏海客会让国家毁灭。如果你是不祥之兆的话,就会被砍头。”
  “什么是不祥之兆?”
  “有时候海客会带来战乱或灾难,这个时候要是不赶快把他杀了,就会亡国。”
  “从哪里看得出来呢?”
  男人微微露出讽刺的笑。
  “只要关一阵子就知道了。要是你来了之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那不用说了,你就是不祥之兆。”
  男人用种很危险的眼神看着阳子。
  “若说你是哪一种,绝对是带来恶兆的那一种。”
  “……我才没有。”
  “你知道为了带你来的那个蚀,有多少田地被埋在泥巴里吗?配浪今年的收成全泡汤了。”
  阳子闭上眼睛。她想,就是因为这样吗?因为这样自己才被当成犯人吗?对村民来说,阳子就是不祥的预兆。
  她真真切切地感到害怕。她怕死。她更怕被杀死。要是在这样一个异域中死去,绝不会有任何人同情她、为她流泪,更不用说遗体也不可能送回家。
  ──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阳子再怎么样也无法相信这就是她的命运。前天就和平常一样的出门,她只跟妈妈说一句“我出门了。”那该是和平常一样开始,也和平常一样结束的一天才对。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踏错了哪一步呢?
  是她不该和村民说话吗?她应该乖乖待在一开始的那个断崖边吗?她不该和带自己来的那一群人走散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应该和那一群人一起来?
  然而阳子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景麒说就算使用强硬手段也要带她走。结果怪物追来了,他应该要好好保护阳子才对。
  阳子觉得好像陷入了某种陷阱中。在那个最最平凡无奇的早晨里已经有某个陷阱,她随着时间越陷越深,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无法脱身了。
  ──我一定要逃。
  阳子努力压抑着身体因紧张而想抓狂的冲动。她绝对不能失败。要是错失逃走的机会,不知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她一定要伺机而动,逃离这个困境。
  阳子的脑袋里有个念头开始飞快地转着,这说不定是她此生第一次用这种速度思考。
  “……请问到县政府要花多少时间?”
  “马车的话大概要半天吧!”
  阳子抬头看看头顶,天空像台风过后一样蔚蓝,太阳位于正上方。她一定得设法在太阳下山前找到逃跑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县政府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至少一定比马车还难以逃脱吧!
  “我的东西怎么办?”
  男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阳子。
  “海客带来的东西规定是要交上去的。”
  “剑也是吗?”
  男人的表情更怀疑了,明显是有了戒心。
  “……你问这个干嘛?”
  “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她轻轻在背后握拳。
  “因为抓到我的那个男的看起来很想要它,我担心一不注意会不会被他偷走?”
  男人用鼻子哼了一声。
  “无聊,他当然会交上去啊!”
  “是吗?那虽然只是装饰用的,不过很值钱。”
  男人看看阳子的脸,接着把膝上的布袋打开。袋中有个清楚的反光一闪,宝剑从中现身。
  “这是装饰用的吗?”
  “对啊。”
  东西就在身边至少可以放心,于是阳子注视着男人。男人把手放在剑柄上。“千万不能拔出来啊!”她祈祷着。在田地那边遇到的男人就拔不出来。景麒说过那把剑只有阳子能用,但是她也不能确定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是不是就真的拔不出来。
  男人手上使劲,剑柄闻风不动的拔不出剑鞘。
  “嘿,真的是装饰品啊!”
  “请还给我好不好?”
  阳子哀求,男人却讥嘲地笑着。
  “东西是一定要交上去的。再说,你就要被砍头了,这也用不上了吧?等你两眼一闭之后就算想看也不能看了。”
  阳子咬住嘴唇。要是没有这条绳子,就可以把它拿回来了。她心想说不定冗佑可以帮上一点忙,但是不管她怎么用力依然挣不断绳子。看来她是不可能变出什么怪力了。
  有没有什么弄断绳子、将剑取回的方法呢?就在她东看西看之际,在流动的风景中发现了金色的光。
  马车正顺着山路向上爬。在不知名树木栽种得井然有序的阴暗树林里,阳子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金色,于是瞪大眼睛。在这同时,一股冗佑的触感爬上皮肤。
  树林里有人,他有长长的金发和白皙的脸,穿着长下摆、类似和服的衣裳。
  ──景麒。
  阳子心中念出这个词的同时,她在脑海中听到一个很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道。
  ──台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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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车!”
  阳子将身体探出马车大叫着。
  “景麒!救我!”
  旁边的男人抓着阳子的肩膀用力压住。
  “喂!”
  阳子回头看着男人。
  “把马车停下来,我看到认识的人了。”
  “这里不可能有你认识的人。”
  “就是有!他是景麒!求求你,快停车!”
  马的步伐停了。
  她转头去看,金色的光已经变远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到那里有人在,他的旁边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头上盖着一块仿佛死神披风般深色的布,还有几只动物跟在一旁。
  “景麒!”
  男人用力拉回大叫着探出身体的阳子的肩膀。阳子一不小心屁股着地,等她再抬起头时,金色的光已经不见了。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还看得到,可是人却消失无踪了。
  “景麒?”
  “不要胡闹!”
  男人粗暴地推着阳子。
  “哪里有人啊?竟然想要骗我,太不应该了!”
  “真的有啊!”
  “你烦不烦啊!”
  被斥责的阳子缩了一下身子。她不死心地从继续前进的马车上再瞄一眼,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
  她发现是景麒的那一刹那所听到的声音,一定是冗佑发出的。那个人绝对是景麒。她也看见有动物,所以景麒他们都平安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来救我?
  是因为脑中一片混乱所以眼睛看花了吗?怎么到处都看不见那个金光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正在注视着的那个树林里传来了声音。
  那是婴儿的哭声。从某个地方传来了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音。
  “喂……”
  男人指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对着始终不发一语地驾着马车的人说话了。车夫瞥了阳子她们一眼,接着挥一下缰绳。马蹄加快速度。
  “有婴儿。”
  “别管他。山里头要是传出婴儿的声音,最好不要接近。”
  “那不好吧!”
  小婴儿开始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急切,像是不允许人们忽略他的存在。男人把身体探出马车边缘想寻找声音来自何方,车夫很严厉地对他说了。
  “不要理他!听说山中吃人的妖怪,叫声就像婴孩一样。”
  听到妖怪这个词,阳子背上一阵紧张。
  男人一脸疑惑,看看树林又看看车夫。车夫表情严厉地再把缰绳一抽,马车开始在两旁树林遮蔽的阴暗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奔驰。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这可能是景麒为了救自己而做的把戏,但是冗佑的感觉太强烈,使她不禁害怕得全身紧绷,怎么也无法体会到即将得救的喜悦。
  婴儿“哇~哇~”的声音就在附近了,而且明显地在接近中。像在呼应那个声音一般,从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哭泣声。接着到处都听得到哭声了,高昂的声音仿佛将马车四周包围,回响在山路间。
  “啊……”
  男人紧张的四下张望。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对马车急驰的速度毫不在意。那绝不是婴儿,也不可能是小孩子。阳子扭动着身体,心跳开始加速。她的体内被某样东西充满,那并不是冗佑的感觉,而是一种发出潮水声的东西。
  “解开绳子!”
  男人瞪大眼睛看着阳子,然后摇头。
  “要是我们被攻击了,你有办法救大家吗?”
  对这个问题,他也只是狼狈地摇头。
  “将绳子解开,然后请把剑给我。”
  包围着马车的声音开始缓缓地缩小半径。马儿狂奔,车子弹起来好几次,差点将乘客摔下去。
  “快点!”
  阳子气得大叫,此时男人的身体动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剧烈的冲击撞了上来。
  猛地被甩到地上之后,阳子才发现马车翻倒了。等到那阵喘不过气还有点想吐的感觉过去,她看到马匹及车子全部都横躺着。
  被摔到附近的男人边摇头边撑起身子,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抱着那个布袋。婴儿的声音从树林边缘传过来。
  “求求你!把绳子解开!”
  她才刚一大叫,就听到马儿在哀嚎。赶忙一看之下,原来有一匹马被黑毛大狗攻击了。狗的下颚异常地发达,一张开嘴,脸就像裂成了两半。鼻头是白色的,却在转眼间就染红了。两个男人在惨叫。
  “快点解开,把剑给我!”
  男人似乎已经听不进阳子的声音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这样牢牢抱住袋子、一手像在半空中乱挥地跑下山坡。
  从树林里飞跃出几头黑色野兽,朝他的背后冲过去。男人的身影和黑兽的身影交错在一起。野兽跳落到地面,身后只剩男人吓得呆呆地站着。
  ──不,他并不是吓得呆呆地站着。男人的身体已经少了头颅和一只手。一转眼,身躯就倒下去了,如泄洪般狂喷的鲜血划出一道明显的轨迹,周围一大片都洒上了红色的水滴。阳子背后则有马在嘶鸣。
  阳子将身体靠着马车。这时有东西碰她的肩膀,她吃惊地回头一看,竟是车夫。
  他抓住阳子被绑在背后的手,阳子看见他手中握着小刀。
  “快逃吧!趁现在可以从那些家伙旁边溜过去。”
  车夫说完就站起来。束缚着阳子的枷锁解开了。
  车夫把阳子拉起来,往山坡底下的方向一推。山坡的上方有一群狗围住了马,山坡下方有一群狗围住了倒下的男人。离那群在他身上挤成一座小山的黑兽不远之处,可以看见孤伶伶的头颅。
  阳子缩成一团,没有去管这场从天而降的杀戮,从束缚中解脱的身躯在做着战斗的准备,把附近的石头收集之后捡起来。
  ──这些小石头可以做什么呢?
  阳子的身体站起来,面向着山坡下面。在那群吃得嘎嘎作响的毛茸茸动物之间,可以看到男人的腿正配合着声音一摇一晃。她用眼睛数数这群长毛的家伙,一、二……五、六。
  阳子靠近它们。周围的婴儿声已经停了,如今只回荡着咀嚼骨肉的声音。
  有一只狗突然抬起头来,原本白白的鼻头被染成鲜红。仿佛那只狗通知了大家一样,其余的狗也一只只地把头抬起来。
  ──怎么办?
  阳子的身体小跑步地向前冲。第一只狗飞扑上来,她用小石子击中了狗的鼻头。当然,不可能靠这种东西把它打倒的,野兽的脚步只停止了一下下。
  ──没有用的。
  狗群退开了,留下已经不成人形的男性身体。
  ──我会死在这里。
  我会像那样被吃掉。我会被那些下颚及牙齿撕裂。成为一团肉块,然后肉被吃得一干二净。
  即使被这样的绝望想法所支配,边用小石子驱散狗的阳子仍在跑着。冗佑一旦开始动就无法阻止了,她只能尽可能地专心想着不要妨碍冗佑,祈祷自己至少来不及感觉到痛。
  奔跑中的阳子的脚上、手上、背上,陆续开始受到撞击而感到疼痛。
  阳子想求救所以回头一看,看到有个男人一面胡乱挥舞着小刀一面逃走,是车夫正跑进和阳子反方向的树林里。当他拨开草丛的时候,有个东西将他的身体拖进了树荫底下。
  他为什么要走那个方向呢?阳子心中才浮出这个问号,马上就明白自己是被当成诱饵了,他一定是想趁着逃命的阳子遭到攻击时,自己逃进树林里去。他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遭到袭击的是自己,而阳子却依然没事。
  手里的石头用完了,离不成人形的男人尸体只剩下三步的距离。
  空空的手痛击从右边袭来的鼻头。她感到脚踝突然有种要被抓住的感觉。为了自救于是向前一倒逃开。接着她再向前一倒闪过背上受到的沉重撞击,这时,头竟撞上了男人的尸体。
  ──我不要。
  她没有尖叫。心中的某个部分已严重的麻痹,只涌出一股很轻微的嫌恶感。
  身体爬了起来,转向背后摆好架势。她原本以为瞪着这种怪物的眼睛不可能会有用,没想到狗却低下头去了,让她赚到一点时间。虽然如此,但这时机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阳子的右手摸向尸身,探进男人趴着的那团肉之下。
  这男人在转眼间变成尸体的景象又回到眼前。没时间了。要是等它们打定主意,只要一眨眼就没戏唱了。
  摸索的指尖,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阳子觉得剑柄仿佛飞进了她手中。
  ──啊……啊啊。
  抓住救生索了。她想连剑鞘一起从男人的肉块下抽出来,不知为何剑鞘却只拔出一半就不动了。可是他们交代过,不可以把剑和剑鞘分开。
  阳子在犹豫,但她明白没有时间可犹豫了,于是便当机立断地光把剑身给抽出来。她用剑尖把绑着珠子的绳子割断,把珠子握在手中。就在她握住珠子的同时,狗开始动了。
  这景象刚一闪进她的视线,右手立刻发动,白刃疾走。
  “啊啊──啊啊啊!”
  破碎的尖叫冲出喉咙。
  她挥剑将攻上来的狗砍飞向左右方,朝着清出来的空隙一跃而入向前狂奔。陆续追上来的猛兽她也一一斩退,用尽全力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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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子身体靠着大树干,暂时坐了下来。
  她跑下山坡之后,半路上钻进山里,到了这里脚再也跑不动了。
  她把手抬起来想擦擦汗,却发现制服被血弄得又重又湿答答的,于是皱着眉头把商议脱下来。她用脱下来的水手服擦擦剑,然后将擦过的剑尖举到面前。
  以前曾在日本史的课堂上听说过,用日本刀砍人有一定的人数限制,会因为刀刃缺角和鲜血油脂而不堪使用。阳子本来还以为剑一定会有折损,没想到只是轻轻用布擦一下,竟然完全没有痕迹。
  “……真是不可思议。”
  阳子想到只有自己才能拔出来这一点,就觉得这把剑好奇妙。刚开始拿的时候觉得蛮重的,但是去掉剑鞘后拿在手里就很轻。
  阳子将恢复犀利光芒的剑身用脱下来的衣服包好,然后抱在手中,稍稍调整一下呼吸。
  剑鞘被留在那个地方了,我该回去拿吗?
  他们既然交代过不能让剑鞘和剑分开,表示剑鞘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会不会是因为上面绑着珠子呢?
  汗水干了之后,光靠一件原本穿在制服下面的衬衫,阳子觉得好冷,但她也不想再一次把手穿过那件脏兮兮上衣的袖子。等她平静下来后一看,手上、脚上到处都是伤。
  衬衫的袖子上也有几个牙齿咬穿的痕迹,从底下渗出的血把白色染得斑斑驳驳。裙子也裂开了,裙下的双腿伤痕累累。虽然大半的伤口都还在流血,不过想到这是一眨眼杀死一个大男人的利牙所留下的伤,就庆幸这真是轻得不得了的伤。
  她觉得很奇怪,怎么想都不应该只受点轻伤就逃过一劫的。这么想起来,教师办公室的玻璃破掉的那次也是,旁边的老师们都受了重伤,只有阳子毫发无损。从野兽背上摔落那时也是,从那样的高空掉下来竟然连个擦伤都没有。
  不过这些事虽然奇怪,但想到自己竟然连相貌都变了,这些事似乎就又没什么值得烦恼了。
  阳子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仿佛叹息般的深呼吸结束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紧紧握着拳头。打开已经僵硬的手掌,青色的珠子滚了出来。她再次把手握起,知道痛楚将从这里消退。
  她昏昏沉沉地握着珠子一会儿,醒过来时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了。这的确是个不能弄丢的东西。阳子心中觉得无比的庆幸。
  多半是因为绑着这颗珠子,所以他们才要我不能把剑鞘弄丢吧?
  她把制服上的领巾拿下来,用剑割成细条,然后把布条搓结实穿过珠子上的孔。结果挂在脖子上长度刚好。
  把珠子挂在脖子上后,阳子举目四望,自己正在一片有着绵延斜坡的树林之中。日头已经倾斜,枝桠下开始飘着暗淡暮色。她搞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冗佑。”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背上问道,不过并没有得到回答。
  “求求你,说句话吧!”
  依旧没有回答。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我该去哪里?做什么比较好?”
  完全没有声音。阳子知道它不可能不在的,但是不管再怎么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身体上,还是没发现它存在的触感。树叶轻微摩擦的沙沙作响声,反而让她更觉安静。
  “我连前后左右都搞不清楚耶!”
  阳子继续着没有结果的自言自语。
  “这里的事我完全没有概念,所以你应该告诉我要怎么做啊!要是去到有人的地方,我又会被抓吧?被抓的话就会被杀死。可是就算四处逃命不要被人发现,又能如何呢?在某个地方会有一扇门,我只要找到之后打开它,然后就能回家了吗?这也不可能吧?”
  她一定得采取某种行动,却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她很明白光是枯坐在此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但她却不知该去哪里好。
  暮色急速地在林间升起,她却没有东西可照明,找不到床铺可睡,吃的喝的也都没有。有人的地方太危险了不能接近,一直在无人的地方徘徊却又很可怕。“快告诉我要做什么!至少教教我该做些什么、要怎么做吧!”
  还是没有回答。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景麒他们还好吗?刚才那个人是景麒吧?他为什么又不见了?为什么不来救我?告诉我,为什么?”
  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求求你,说说话吧……”
  泪珠一滴一滴地滚下。
  “……我想回去。”
  她以往谈不上有多爱原来的那个世界,然而一旦离开,还是会因不舍而流泪。如果能再次回去她愿付出一切代价,回去之后再也不会离开。
  “我好想……好想回家啊!”
  像个孩子般抽抽搭搭地哭着时,她突然想到一点。
  阳子似乎总能成功地逃脱。没有被送到县政府,没有被猛兽吃掉,还能像现在这样活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
  然而这样真的就是幸运吗?
  ──即使痛……。
  她摇摇头,强迫驱散脑海中浮现的思绪。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如今它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有说服力。阳子用力抱紧双膝。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声音了。
  那个怪异、尖锐、像个老人般的声音,将阳子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思绪,含着笑意地说了出来。
  “即使痛,也只是一眨眼就结束了,对吧?”
  阳子环顾四周,右手已经握上了剑柄。树林已经完全露出了黑夜的表情,光线只能让人勉强辨识出树干或杂草的高度。
  林中有个隐约的光,就在离阳子所坐之处大约两公尺的地方。有个闪着淡蓝色磷句的东西从杂草间窥视着她。
  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暗暗的吓一跳。
  那是一只毛皮发出鬼火般光芒的猴子。它站在长长的杂草之中,只露出头来,一边注视着阳子一边讥笑似地露出了牙龈。
  “即使被吃掉,也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吧?”
  阳子从卷成一团的制服中将剑拔出。
  “……你是谁?”
  猴子笑得更大声了。
  “我就是我呀!傻姑娘,干嘛要逃呢?就那样被吃掉的话,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嘛!”
  阳子把剑举起。
  “你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我罗!我是你这一国的,我想告诉你一件很棒的事哦!”
  “……很棒的事?”
  她不太能消化猴子所说的话。虽然冗佑没有露出警戒的样子,应该就不是敌人,但是从那副怪异的外表看来,阳子也不觉得它会是什么正经的生物。
  “你啊,回不去了。”
  当头一句让阳子不禁瞪着猴子。
  “你住嘴。”
  “回不去了,绝对不可能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去的方法哟!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件更棒的事?”
  “我不想听。”
  “让我告诉你嘛!你啊,是被骗了。”
  猴子格格格地大笑。
  “我……被骗了?”
  她觉得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果然是傻姑娘吧?你喔,一开始就中了圈套了!”
  阳子大吃一惊。
  ──圈套。
  景麒的?景麒的吗?
  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你心里想到一点眉目了是吧?你中了一个被带到这里来后就再也回不去的圈套了。”
  尖锐的声音刺进耳朵。
  “不要说了!”
  她死命的挥着剑。草屑发出闷闷干干的声音飞舞起来,阳子自己乱挥一气,剑尖并没有碰到猴子。
  “就算你把耳朵塞起来,事实还是不能改变呀!那个玩意你挥得太过小心了,这样想死也死不了啊!”
  “够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东西,不利用一下多可惜啊!拿它来砍砍自己的脖子嘛!”
  猴子格格格地仰天大笑。
  “闭嘴!”
  她把手伸出去一砍,猴子不见了。它离得比较远了,但是仍然将头露出来窥探。
  “把我杀了可不太好吧?要是我不在了,你就连个可以问的对象都没有罗!”
  阳子瞪大了眼睛。
  “我做了什么坏事吗?我不是这么地亲切,还对你说话了吗?”
  阳子咬紧牙关,紧紧闭上眼睛。
  “你好可怜哪,被人家带到这种地方。”
  “……不然我该怎么做?”
  “你走投无路了。”
  “……我不想死。”
  死太过恐怖了。
  “随便你啊!我可不是希望你去死哦!”
  “我该去哪里才好?”
  “去哪里都一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魔都会来追你。”
  阳子把脸掩着,再次流下眼泪。
  “趁着还能哭就尽量哭吧!再过不久,你会连眼泪都干掉。”
  猴子格格格地高声狂笑。阳子听到笑声渐渐远去,把头抬起来。
  “等一下!”
  她不想要被丢下。就算对方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也胜过在这里孤伶伶地连个说话对象也没有,束手无策。
  但是,等她抬起头来猴子已经不见踪影了,一片漆黑的暗夜中只有尖锐的笑声越来越远,不停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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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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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痛,也只是一眨眼就结束了。
  这句话重重地压在胸口,她怎么样也忘不掉。
  阳子不停地将眼光落在膝上的剑。它昏暗地反射着若有似无的光线,冰冷而坚硬地横躺着。
  ──即使痛……
  思绪在这里就停滞了,即使用力甩头将它挥去,不知不觉还是又回到这一点。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阳子只好一直盯着剑身。
  过了不久,剑开始散发微弱的光芒,阳子瞪大眼睛。
  慢慢地,在黑暗中可以看到有白色剑身的形状浮现出来。她将它拿到眼前,剑本身发出的光亮形成了刺眼的闪光,两刃间的宽度约有中指那么长,剑刃上闪耀着奇特的色彩,让阳子专注地看着。
  她发现上面反射着一些东西,本以为是自己的脸,但立刻明白并非如此。剑刃上确实映照着某种东西,却不是阳子的脸。她靠近剑身仔细观察,竟然是人影,上面正照出有人在动的样子。
  高昂的水声响起,她记得曾经听过这种类似洞窟中水滴敲打着水面的声音。剑上映着的人影越看越明显,就像水面在涟漪过后随着水声一起平静下来,影像也跟着变得清晰。
  是人,一个女人,在某个房间里走动。
  看出这一点后,阳子的眼睛盈满泪水。
  “……妈妈。”
  那里映照出的人就是妈妈,而那个房间则正是阳子的房间。
  白底象牙色花纹的壁纸、小碎花窗帘、拼布床罩、架子上的绒毛娃娃、桌上那本《好长的冬天》。
  母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摸摸房间里的东西。她把书拿起来轻轻翻了几页,打开桌子抽屉看看里面,一会又坐在床上叹气。
  (妈妈……)
  母亲看起来似乎有点憔悴,落寞的表情让阳子胸口一揪。
  她一定是在为阳子担心。阳子离开那一边已经两天了,她可是从来不曾在帮忙准备晚饭时迟到过,要去哪里也一定事先说好的。
  母亲将周围的东西都摆弄过一遍之后,终于跌坐在床上,拿起靠在墙边的绒毛娃娃轻轻地拍打着。拍打完之后,又一边抚摸一边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妈妈!”
  阳子不由自主地叫着,仿佛她就在面前。
  一叫之下,影像就中断了。她赶紧回神将目光焦点集中,眼前却只有一把剑。剑的光芒已经消失,剑身上看不到影子,连水声也停了。
  “──怎么回事?”
  刚才到底是发生什么事?逼真得就像现实一样。
  阳子再度将剑拿到眼前,但是再怎么凝视剑刃也看不到影像了。水的声音也听不见……
  水滴的声音。
  阳子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曾在梦中听过的声音。在连续一整个月的梦境中,必定会出现的尖锐的水滴声。那个梦已经变成现实了。那刚才见到的幻影呢?
  怎么想还是不懂,阳子甩头。竟然想回家想到看见了母亲的影子。
  阳子看着猴子消失的方向。
  如果她承认回不去了、都是圈套,那就失去了一切希望。
  这不是圈套。刚才景麒没有来救她,并不代表他抛弃了自己,他一定是有别的事要忙。
  ──不,其实根本就连脸都没看清楚,说不定是阳子自己看错人了,把他当成是景麒。
  “一定是这样。”
  他很像景麒,但不是景麒。这里有各种不同发色的人,她只是看到金发就以为是景麒,其实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这样想起来,她感觉那个人影好像个子要比景麒矮一点。
  “没错,就是这样。”
  那个人不是景麒,景麒绝不会弃阳子于不顾。因此,只要能找到景麒,一定可以回去。
  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握着剑柄,此时,背上突然有一阵寒颤窜过。
  “冗佑?”
  身体自作主张地站起来,把剑从上衣里解开并摆好架势。
  “……怎么了?”
  明知没有回答但还是问了,接着阳子专注地看着四周,心跳在加速,有沙沙地拨开草丛声从正面传过来。
  ──有东西来了。
  接着,她听到了低吼,像是狗在威吓其它动物的声音。
  ──是那一群!
  是攻击马车的那一群吗?
  不管采取什么行动,在这样的黑暗中应战都是很不利的。阳子心中打算着,于是看看背后。她想找个光线亮一点的地方,才轻轻踏出去一步,寒颤的感觉就助她一臂之力,阳子开始跑了。在此同时,她听到有个庞大的东西拨开草丛冲过来的声音。
  阳子在黑暗的树林中狂奔。追兵的脚程相当快,不过她还是没被追上,看来对方并不是什么动作灵活的对手。
  阳子可以听到它从一棵树跑到另一棵树时被两旁树枝扫到的声音,有时甚至还会听见它似乎撞到了树干。
  朝着光亮之处向前冲,阳子自树林中飞奔而出。
  那是半山腰的树丛外面,一个像平台般的突出的地方。苍白的月光照射之下,起伏不大的相连山峦尽在眼前。她啧的一声,对不是平原感到相当失望,一边转身摆好姿势。一个发出巨大声响的庞大黑影一跃而出。
  它长得像牛,全身披着长毛,随着呼吸毛还倒竖起来,口中发出像狗一样的低鸣。
  阳子不吃惊也不害怕。虽然心跳在加快,呼吸仿佛灼烧着喉咙,但对怪物的恐惧已经变得很淡了。她把注意力转向冗佑,身体里响起有如潮水的声音。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我可不要又浑身溅满敌人的血。
  不知不觉间月已高悬。剑刃沐浴在皎洁的白色光辉中,看起来更白了。
  当她在夜色中看到白刃被染黑,那只巨大的怪物已被她用三招打倒在地。就在她靠过去想使出最后致命的一击时,她看到旁边树林的暗处,有闪着红光的眼睛在聚集。
  她一边找寻光亮的地方前进,一边不得不多次和来袭的妖魔战斗。
  在这个漫长的夜里不知受到多少此攻击后,她终于想通了怪物都是在晚上出没。虽然打斗不至于是连续不断,但即使可以借助珠子的力量,疲倦还是开始累积。当黎明降临在杳无人烟的山路上时,就算是将剑撑在地上当成拐杖,她也走不太动了。
  天开始亮的同时,攻击也变得断断续续,等到晨光洒下来后就完全停了。她很想就这样瘫在路边睡觉算了,可是被人看到会有危险。于是她拖起发软的手脚走进路旁的树林,在离山路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找到一处柔软的草丛,在那儿抱着剑坠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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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逍遥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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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世界观很宏大,但是不如动画直观呀


小李子,志气高,想学剑招登云霄,一觉睡到大清早,梦里英雄乐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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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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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Ⅰ
  她在接近傍晚时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战斗着度过夜晚。睡的地方是草丛,吃的东西就只有果实,就这样过了三天。
  因为实在太疲累,即使在那样的地方也不会睡不着,但是肚子就一直处于很饿的状态。虽然只要握着珠子就应该不至于饿死,但却无法填满空空的肚子,阳子觉得胃里面好像养了千百只啃食自己身体的小虫。
  到了第四天,她放弃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
  为了不要碰见某些东西──阳子也不知道那些会是什么──而不停地走着,她明白,光这样走来走去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
  她一定得去找景麒,要找他就必须要往有人的地方去。可是人家要是发现她是海客,就会把她抓起来,结果又会有同样的下场。
  她至少得要去哪里弄些衣服来穿才行。起码穿着打扮变了之后,乍看之下阳子的海客身份或许不会被识破。
  问题是弄到衣服的方法。
  阳子不知道这里是用什么货币,身上更没有半毛钱,要用买的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方法就很有限了,不是亮出剑来威胁人家用抢的,再不然就是用偷的。
  其实早几天阳子就想到衣服的事了,却没有去偷的勇气,但在山里毫无目标地乱逛了四天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阳子一定要找到生路。她用不着杀人,也不是要从尸体上偷东西。犹豫很快就到达终点。
  阳子站在大树干的树荫底下,注视着就在不远处的小村子,贫寒的屋子群聚在山谷之中。太阳高挂着,极目望去可以看见田里有人影,现在一定是居民正忙着农事的时间吧!
  她下定决心,慢慢走出林子,逐渐靠近村落里看起来最近的房子。房子不是被围墙之类的东西环绕,而是被小块田地所包围。黑瓦屋顶,一半已经开始剥落的白土墙,墙上有个像是窗户的洞口,不过没有装玻璃,虽然有个很像百叶窗的窗板,却全都大大地敞开着。
  阳子边注意四周状况边靠近建筑物。即使最近不管看到什么样的怪物都不会吓到,如今却得咬紧牙关,否则牙齿就会不停地打颤。
  她悄悄地从窗户窥探,小小的泥地屋里有着炉灶和桌子,感觉上像是起居室兼厨房。没有见到人影,仔细听听,也没有声音。
  蹑手蹑脚地沿着墙走,她在井边看到了一片像是大门的木板,于是伸手开开看,板子就像一般的门那样用拉的,很容易就打开了。
  她屏住气息往里面偷看,终于确定屋子里没有人在。阳子轻轻吁口气,走进屋中。
  这是个约有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泥土地房间,虽然布置简朴却有“家”的味道。只不过是有四面墙、有家具、有日常用品,就让她想家想得快哭出来。
  阳子看到这房间里只有几个架子,于是走进唯一的那扇门,轻轻打开后一看,里面像是间卧房。两张比之前那个牢房里稍微好一些的床放在房间的两边,还摆了橱子、小桌子和一个大木箱。看样子这屋里就只有两间房间。
  确定一下窗子是开着的,阳子接着走进房间,将门关上。一开始她先察看橱子,发现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后,她又将木箱的盖子打开。
  箱子里是摆了一些布料什么的,乍看之下似乎没有称得上衣服的东西。再环顾房间,也没有看到其它像是装了衣衫的家具。她估量着这堆布中一定会有,于是按照顺序从上面一件件地抽出来。
  她把这个约有大型电视那么大的箱子掏空,发现里面只装着些放了杂七杂八物品的小盒子、床单、薄被等等,还有阳子怎么也不可能穿得下的小孩子衣服。
  不可能会没有衣服的,于是她再一次察看房间,就在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阳子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心脏瞬间开始狂跳。她很快地往窗口瞄一眼,但觉得离窗户实在太远了,想要走到那里却不被门外的人发觉,简直是不可能的。
  ──千万别进来。
  轻柔的脚步声在隔壁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间,卧室的门动了。完全无法移动的阳子,呆呆地站在箱子前丢得乱七八糟的那堆布当中。她反射性地想握住剑柄,不过还是作罢了。
  她是为了活下去才进来偷东西的,要立刻变脸拿剑威胁对方说起来简单,但对方要是不害怕的话,她就不得不用剑了。她不想拿剑对着人。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阳子输了这场生存的赌注。
  ──即使痛,也只是一眨眼就结束了。
  门打开,正要踏进房里的女人痉挛般地吓得僵住。那是个刚过中年的大个子女人。
  阳子并不想逃,就这样默默地站着。她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了。如果就这样被抓起来押到县政府,在那里接受应有的刑罚,可以让一切都结束的话,她也就可以忘却饥饿与疲惫了。
  那女人看看散落在阳子脚边的布,接着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们家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偷。”
  阳子等着她大喊大叫。
  “……还是要穿的?你想要衣服吗?”
  这下阳子不明白了,只好静静地站着。那女人看到她的样子后似乎更加肯定,于是走进房间。
  “穿的衣服在这里。”
  女人经过阳子身边,走到床铺旁跪了下来。她将铺着的棉被掀开,床底下是一个抽屉。
  “那个箱子里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有我死去孩子的衣物。”
  她边说边打开抽屉,开始从里头把衣服拉出来。
  “你要穿哪一种衣服?不过这里就只有我的衣物而已。”
  女人转身看了阳子一眼。阳子瞪大了眼睛,回答不出来,于是那女人自顾自地开始将衣服摊开。
  “要是我女儿还活着就好了,这每一件你穿都太素了。”
  “……为什么?”
  阳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为什么这个女人没用惊慌失措?为什么她不逃?
  “什么为什么?”
  那女人回头看,阳子仍不明白她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女人用有点僵硬的表情笑了一下,接着继续手中把衣服摊开的动作。
  “你是从配浪来的吧?”
  “……嗯。”
  “听说有海客逃走了,闹得天翻地覆。”
  阳子保持沉默。那女人苦笑道。
  “有很多人就是死脑筋,说什么海客会亡国、会让我们倒楣,竟然连有蚀发生都全推说是海客引起的,笑死人了。”
  说完后她从头到脚打量着阳子。
  “……你身上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在山里碰到妖魔……”
  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哦,受到妖魔攻击啊!最近这种事是很多,幸好你还算平安。”
  女人说着站起身来。
  “先坐下吧!饿不饿?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阳子只是摇摇头,又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下。
  “我先拿点吃的给你好了!用热水把污垢洗一洗,衣服的事待会儿再来烦恼。”
  女人兴冲冲地走回隔壁房间,她在门边回头问着动也不动的阳子。
  “你叫什么名字?”
  阳子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就这样蹲下去。
  “可怜啊!”
  女人说道,温暖的手心拍拍阳子的背。
  “可怜啊,真苦了你了。”
  压抑的情绪突然全部涌出,化成呜咽冲出喉间。她当场蜷缩得像个胎儿,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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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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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换上这个吧!”
  女人从屏风遮着的那头递给她一件白色的衣服。
  “你会住下来吧?暂时先在睡觉时穿。”
  阳子深深地低着头。
  女人先是安慰着抽泣的阳子,煮了些加了红豆的甜粥给她,然后在大盆子里装满热水,让她洗澡。
  填满了好多天来不断向她发出哀嚎的肚子,用热水清洗身子,套上干净的睡衣之后,终于让她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真的非常谢谢您。”
  走出遮着浴盆的屏风,阳子再次鞠躬致意。
  “……我很抱歉。”
  阳子之前曾试图偷这个女人的东西。
  面向着她之后,阳子看见这女人的眼睛是蓝色的。一双碧眼流露出温柔的眼神,女人笑了。
  “没关系,一点小事而已。你还是先来喝点热的吧,把它喝下去,今晚好好睡一觉。我把被子拿出来给你了。”
  “对不起。”
  “我说了没关系的嘛!不过……不好意思,我帮你把剑给收起来了,看了怪吓人的。”
  “好……对不起。”
  “不要净是道歉。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中岛阳子。”
  “海客的名字果然很奇怪。我是达姐,大家都这么叫我。”
  她边说边递给阳子一个茶杯。阳子把它接下。
  “达姐?怎么写啊?”
  这个叫达姐的女人用手指在桌上把字写出来。
  “阳子,你接下来有个目标吗?”
  阳子闻言摇摇头。
  “并没有……达姐,请问您知不知道一个叫景麒的人?”
  “景麒?我不认识这个人。你要找他吗?”
  “对。”
  “他是哪里人?是巧国人吗?”
  “我只知道他是这世界的人……”
  达姐苦笑。
  “光这样不行啊!起码要知道是哪一国、哪一带的才能找啊!”
  阳子垂下头。
  “我对这里的事情完全都不了解,所以……”
  “说得也是。”
  达姐说完把茶杯放下。
  “这里有十二个国家,我们这儿则是位在东南方的一国,叫做巧国。”
  阳子点点头。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吗?”
  “是啊。这个地方在巧国的东边,叫作五曾。从这里往北大约十天脚程,有一座高山,翻过山的另一边是庆国。”
  阳子注意看着达姐在桌上写的字。
  “配浪在东边海岸,从这儿直直往东走就是了,大概在沿着路走五天的地方。”
  她发现情势很明显地是自己所不能掌握的,她是身在一个广大的世界中。
  “请问巧国大概有多大啊?”
  达姐带着疑惑地将头歪向一边。
  “你问我有多大啊?这个嘛,从巧国的东边走到西边要花上三个月吧!”
  “……那么久?”
  阳子瞪大眼睛。虽然她对以步行为单位没什么概念,不过她觉得即使横贯东京都也花不到七天。
  “没错,如果是横过全国的话。要是从南走到北,也得要花上那么多时间。若是要到邻国去,得要翻山渡海才行,那得走上将近四个月。”
  “……而且有十二国……”
  “是啊。”
  阳子闭上眼睛,她发现自己莫名所以地一直把这里想象成盆景般的小世界。要在这么辽阔的土地上寻找一个人吗?没有任何线索,有的只是“景麒”这个名字,更别提光在这个世界里绕一圈,就得花上四年。
  “那个叫景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就是他把我从另一边带来这里的。”
  “把你带来的?”
  “对啊。”
  “真的啊?原来还有这种情形啊!”
  达姐一脸佩服的表情说。
  “这很少见吗?”
  “我是没什么知识啦!”
  达姐苦笑道。
  “有关海客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说海客可是很难得碰到的。”
  “……是这样啊?”
  “对啊。听你说起来,那个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他可以做常人办不到的事。说不定是神明之流啦、大仙啦、妖人啦……”
  阳子吓一跳回看着达姐,达姐露出笑意。
  “可以去到那一边、可以带人过来,这可是平常人办不到的。既然他并非普通人,那就一定是神仙或妖魔啦!”
  “我知道你们这里有妖魔……可是连神明跟仙人也有啊?”
  “当然有,不过那对我们是个高不可攀的世界,神明和仙人都住在上面,他们很少下凡来。”
  “上面?”
  “在天空上面。不过地上也并非没有仙人,像州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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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棱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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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不解,达姐苦笑起来。
  “每个州都有一个领主,这儿是淳州所以就有个淳侯,是由大王封派来治理淳州的。能当上州侯就不是普通人了,可以长生不老,还拥有神通。总之啊,跟我们是天壤之别。”
  “这么说,景麒也是那样的人罗?”
  “可能是吧!”
  达姐笑得更勉强。
  “说到仙人,不止是一国的达官贵人,连在王宫里听差的小宫女都是仙人呢!因为普通人是不能去到天上的,王宫就在天上,所以他们都是仙。大王则是神明一族,仙人是由大王任命的,除此之外也有些人是凭着一己之力成仙的,不过他们多半是清修之人。不管怎么说,他们和我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也不可能会见到他们。”
  阳子将达姐的话仔细地刻在脑中,任何一丝讯息都很重要。
  “人家说海里还有龙王统治着大海,不过这究竟是真的还是故事就不知道了。要是真的有个龙国,那里的人也一定不是平常人吧?此外妖魔之中据说还有些能变成人形,就叫做妖人,听说他们只是长得很像人类,不过其中也有些能变得和人类一模一样的。”
  达姐边说着边从土瓶里倒出凉了的茶。
  “虽然听说过世上某处还有个妖魔之国,但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人类和妖怪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东西嘛。”
  阳子垂着头。讯息虽然增加了,情况却反而使她更觉混乱。
  她说景麒并非人类,那究竟是什么呢?班渠、芥瑚这些奇怪的动物想必都是妖魔的一种吧?搞不好连景麒也是妖人?
  “请问……有叫做骠骑、芥瑚或是冗佑的妖魔吗?”
  达姐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没听说过这些妖魔,怎么了?”
  “那宾满呢?”
  达姐好像有点诧异。
  “宾满是吧?那是在战场或军队里出现的妖魔,听说它没有身体,长着一双红眼睛。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阳子颤抖了一下。这么说来,冗佑就是这种叫做宾满的妖怪了,而它如今正附身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觉得要是说出来,达姐应该会嫌弃她,于是阳子只是摇摇头。
  “……那蛊雕呢?”
  “蛊雕?”
  达姐微微地扭动一下身子,写下蛊雕二字。
  “有角的鸟是吧?那是种会吃人的凶猛动物。蛊雕怎么样了?”
  “我被它攻击。”
  “真是惨。在哪里?”
  “在另一边……受到蛊雕袭击我才逃过来的,它似乎是跑出来攻击我或景麒……景麒说,能救我一命的唯一方法就是到这边来。”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
  达姐低声说。阳子回看着重重叹口气的达姐。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是很不对劲。虽说山里会有妖魔出现,但它们对我们这儿的人来说,可是件少见的事,原本妖魔并不会经常在村庄里出没的。”
  “是……这样吗?”
  达姐对着瞪大眼睛的阳子点点头。
  “最近不知为何多了起来。很危险的,太阳下山后大家都不出门了。要是有像蛊雕那样凶猛的东西出现的话,那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达姐哭丧着脸。
  “妖魔就像猛兽一样,它们攻击人可是不分对象的。不过它竟然会特地跑到那一边去,这还是头一遭听说呢。阳子,说不定你是碰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会吗?”
  “我也不清楚啦!总之最近妖魔很多,让我心里毛毛的。”
  达姐不安的声音让阳子也跟着不安起来。她本来还以为山里有妖魔、妖魔会攻击人,在这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自己到底被卷进什么样的事情中呢?
  为了鼓舞沉思中的阳子,达姐抛来开朗的语调。
  “这么难的问题就是想了也是白想,还是说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吧!”
  阳子闻言抬起脸来,她看着达姐的脸摇摇头。
  “……除了去寻找景麒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
  就算景麒他们是妖魔,阳子知道他们也绝不会加害自己。
  “那得花上一段时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啊。”
  “你先得自力更生才行吧?虽然我可以让你留在这里,不过要是被附近的人发现了,你又会被人家抓到县政府去的。若说你是亲戚家的小孩也是能说得通,但时间久了还是很危险。”
  “……我怎么能麻烦您那么多。”
  “向东走有个叫河西的城镇,我妈妈就住在那里。”
  阳子看着达姐。达姐笑了。
  “她开了一间住宿的客栈。我妈妈这个人啊,即使把事情都告诉她,她也不会报官抓你的。她可以雇用你啊!你想不想干活?”
  “想。”
  阳子立刻同意。寻找景麒必定是困难重重,若不能在哪里有个落脚处,根本难以达成。如果可以的话,她再也不想过着与妖魔奋战的夜晚,也不想过着餐风露宿的夜晚。
  达姐笑着点头。
  “真不简单。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啦,其他一起干活的也都是些善良的人,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出发可以吗?”
  “我没问题。”
  达姐笑着说太好了。
  “那就晚安了,好好休息吧!要是明天起床觉得上路太吃力了,就再待在这儿休息一阵子也没关系的。”
  阳子不再点头,改以深深的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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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6/12/31 16:42: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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