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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罗纳尔多：王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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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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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写这个，纯粹是为了玩。
　　和我一样喜爱罗纳尔多、喜爱巴西队的球迷朋友来看看；不喜欢罗纳尔多、不喜欢巴西队的球迷朋友，请选择无视。
　　随意写写，凑个连载。
　　 ——算是题记
　　
　　
　　 01
　　我见到内里奥的时候，是在2006年初夏。
　　巴西富人区，在金色海滩边的一幢别墅旁，内里奥笑呵呵地出现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巴西中年人，很横实，一张黝黑的胖脸上满是油光。不过，他的打扮，像极了我们中国那些一夜暴富的广东佬：花衬衫，大裤衩，一双大拖鞋。
　　怎么看怎么俗气，但，在俗气里透着些许骄矜。
　　当然，无论你对他在酒店的餐桌上忽然把拖鞋脱掉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抠大脚丫子的行径多么不齿，他肯定都是不会在意的：怎么着？老子就是牛逼！
　　他能够开着大奔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对他侧目而视，他当然算是比较牛逼的了。
　　
　　但是，在三十年前，他可没这么牛逼。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烂仔”——当然，说他是“烂仔”也许有些过了，毕竟他好歹也还在电话公司里谋得了一份算不上高尚但勉强还算体面的职业。
　　内里奥最喜欢的，就是去“胡里奥”酒吧喝酒。
　　一旦几杯猫尿下肚，内里奥就会像一条看见了红布的公牛一样兴奋起来——在台上台下又唱又跳，和这个那个称兄道弟。酒意正浓的他，也许会把酒吧想象成大场面，而他是这个大场面中当仁不让的主角。
　　但凡有七八分酒意的时候，内里奥就会慷慨地请所有酒客喝酒——谁要是敢拒绝他的盛情，内里奥会瞪大眼珠子和你急。
　　 “喝嘛喝嘛，都是好兄弟，今儿个难得高兴……”
　　 ——单从这点来看，内里奥是个天真、洒脱的好人。
　　
　　但是在酒醒之后，在酒客俱散尽、满地正狼藉之后，内里奥会感到寂寞——没有朋友在旁，只剩自己一个的寂寞。他趴在吧台上，手握空酒杯，两眼空洞地死盯者侍者的脸——其实谁都知道，他那双眼睛里其实没有侍者的影子，不过只是习惯性地瞪着而已——其实谁都知道，那眼睛里有的，不过是空空洞洞而已。
　　但，侍者不自在了，道：“内里奥，埋单！”
　　 ——只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里奥才会从寂寞中惊醒过来。所有的酒意，都在这句话之后逃到九宵云外。
　　
　　他下意识地摸摸钱包，然后尴尬地笑笑：“……嘿嘿……嘿嘿，今天钱不够，先……”
　　 “先欠着是吧？”侍者冷冰冰地问。
　　 “是的，是的……”
　　这句话还没落音，内里奥就已经逃出酒吧了——此后的几个星期，他肯定不敢再来了——并且随时还得像个耗子一样躲着，以避免在本图里贝鲁的大街小巷中碰到不期而来的酒吧老板。
　　 ——只有到发工资那天，内里奥才敢再趾高气扬地来酒吧买醉。
　　
　　已是午夜，路灯很昏暗，街上很冷清。
　　内里奥一个人趔趔趄趄地走在路上，望着街巷的暗影，望着天上的冷月，在一阵冷风吹过之后，内里奥才会想起索妮亚，才会想起自己的家。
　　他才想起：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才想起：第三个孩子就要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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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4/3 11: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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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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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四周几乎一片死寂。只有轻风偶尔吹过，把门窗撼得发出“叮叮”细响。
　　小内里奥、约内都已经睡了。
　　在白炽灯发出的昏黄光线下，索妮亚还在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小内里奥白天被邻居家栅栏上铁丝挂破的衣裳。望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动了一下，似乎在用小小的脚在踢她。索妮亚放下手中活计，轻轻抚摩着肚皮，喃喃道：“乖啊，乖啊……”
　　她想起白天里那个巫医的话，忽然眼睛明亮起来。
　　
　　巫医说：“有一天，一个男孩子的到来将照亮你的生活，把你变成百万富翁。”
　　“百万富翁？”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可能吗？她今年已经25岁了。她只是一个酗酒成性的男人的老婆，只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母亲。她出生在贫民窟，她长大在贫民窟。她在家庭中，从来都是被最不重要的人；她走在大街上，迅即就会被茫茫人潮所淹没。
　　“是的，百万富翁——也许，也许还不止这样。”巫医说。
　　“谢谢你，但是我可从没想过，如果能够过得比现在好一点，那就足够了。”
　　索妮亚腆着大肚子转身走开。
　　
　　我会成为百万富翁？
　　巫医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有一天，一个男孩子的到来将照亮你的生活，把你变成百万富翁。”
　　看着肚子里的孩子，索妮亚想：难道是他？
　　
　　大多数时候，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尽管在很多时候，希望不过只是一枚永远吃不到的青梅而已。但望梅止渴总还算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至少可以让我们生活有一个前进的目标。
　　现时的艰难困苦算得了什么呢？
　　捱过这一节，前面就会好。
　　想到这里的时候，索妮亚开始微笑。她轻轻拍打着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地说：“孩子啊，我会因为你而成为百万富翁呢……”
　　
　　1976年9月18日，一个平常的日子。
　　南半球炽热的阳光，正毫无遮拦地把这片贫民区放在火炉中炙烤。
　　本图里贝鲁的大街小巷中，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漫天飞扬的尘土。
　　索妮亚坐上朋友的甲壳虫车，强忍着疼痛说：“快，哈维尔医院……”
　　肚子里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医院，就如同中国诸多乡镇的小医院一样，医疗设备简陋不堪，医护人员水平低下——在这样的医院里，垂死的老人和新生的婴儿一样，都不是最受关注的弱势群体。
　　谁家的老人死了，只有亲人掉几滴眼泪。
　　谁家的孩子生了，只有母亲挤几个微笑。
　　还有谁？会在乎你是生还是死呢？
　　譬如索妮亚，当她进入产房的时候，产房外站着的，只有那个开车送她、名字叫罗纳尔多的朋友。他的那个酒鬼丈夫内里奥，却又在哪里呢？
　　半小时后，孩子降生了。
　　是个男孩，足足有七斤重。
　　
　　“你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医生问。
　　“谢谢你，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呢？”
　　“罗纳尔多。”
　　“那我们就叫他罗纳尔多吧，为了感谢你的帮助。”索妮亚看着怀中的孩子，呵，多小的孩子啊，柔嫩得像一个小肉球。
　　索妮亚笑了。
　　她心里想：孩子，你知道吗，他们说我会因为你而成为百万富翁呢。但是，我只希望你将来好好读书，长大后找个体面的好工作，从此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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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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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一直很想去巴西看看。
　　在我看来，巴西有明媚的阳光、有金色的沙滩、有蔚蓝的天空、有身段婀娜的美女……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足球。
　　巴西足球，总是那样赏心悦目。
　　踢足球的巴西人，总是那样随心所欲。
　　在大多数时候，看巴西人踢球，总觉得他们不是在参加一场竞技比赛而是在参与一出盛大派对。他们总是那样悠闲自在地放松着全身的肌肉与关节，总是那样似乎漫不经心其实暗藏杀机地传切盘带与射门。
　　——他们的足球哲学，来自于生活哲学：自在，随性。
　　
　　但是，在巴西，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过上自在、随性的生活。
　　1.6亿的人口中，大约总还有1/5强生活在贫民窟中。譬如，在里约热内卢的本图里贝鲁，就有无数贫民还苦苦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住不起房子，只有就山取势随地搭窝棚来安生；看不起医生，只有听天由命等待上帝来处理。
　　
　　在这个社区里，数量可怜的有限几个警察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在本图里贝鲁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充斥着黑暗与肮脏：性、暴力与毒品。随手举个例子：你去任何一个小酒馆，只要开价250美元，就有许多人争抢着给你做杀手——一条人命，原来都这么廉价。
　　你会知道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从来不对未来的生活抱有任何希望。
　　昨天？不记得了。
　　明天？见鬼去吧。
　　今天？如果有酒，就拼命喝酒；如果有肉，就拼命吃肉。
　　谁还管以后会怎么样？
　　——因为根本就没有“以后”可言，捱过一天，都是胜利。
　　
　　罗纳尔多，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如同他成名后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足球，他说不定就会像那些大街小巷中的流氓地痞一样，对生活不抱指望，对未来没有期待，有一天就是一天——也许，在很大程度上会染上毒品；甚至，还会为了几个小钱而充当杀手。
　　这话，说得很诚恳。
　　
　　所以，他要感谢足球。
　　当然，他更要感谢他的母亲索妮亚。
　　索妮亚，是罗纳尔多这一辈子里最爱的女人。
　　
　　索妮亚只是万千巴西女人中的最最普通的一个，她不识字，也并不漂亮。在娘家，她从来都不被重视，父母都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至于嫁给谁，父母并不特别关心；结婚后，她从来都不重要，内里奥经常去酒吧酗酒，而她却只能守在屋子里照看着几个孩子，无聊的肥皂剧和过期的地摊杂志是她惟一的消遣。
　　这是一个多么普通的女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在今后的几十年里，依靠自己的辛劳，含辛茹苦地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三个孩子，都没有堕落为大街小巷中的阿飞与太妹。
　　在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小内里奥、约内以及罗纳尔多都能够健康成长，对于一个目不识丁、身无长技的母亲而言，这是何等的伟大？
　　索妮亚的坚强、正直与善良，深远地影响了罗纳尔多。
　　难怪罗纳尔多每次提到母亲，总会那样尊敬，总会那样动情。
　　
　　罗纳尔多四岁的时候，只是一个肥墩墩的小胖子——并且，由于他著名的“兔牙”，他直到四岁的时候还不能清晰地吐字发音。
　　在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们看来，这个小胖子简直就像个弱智儿童，一无是处。
　　——尽管这个小胖子喜欢踢足球，但谁都不把他当回事。每次，在那块堆积着瓦砾石块的泥土坪里踢球的时候，这个小胖子总是被推来推去——因为无论哪一边都不愿意把他拉进来做队友。
　　每当这个时候，罗纳尔多总是扯着人家的衣角不放，哭哭啼啼地要求参加比赛。在一番死缠硬磨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上场的资格。
　　
　　当然，如同所有技术不好、不招人待见的家伙一样，这个小胖子往往只能充当后卫，甚至于凄惨到去做守门员的地步。
　　但是，这小胖子在抹干眼泪之后，却开始不安分了：他笑逐言开地追逐着皮球到处奔跑，球一到脚下就出于本能般地直奔对方球门而去。
　　“达达马（罗纳尔多小名），这边，这边，传球——”
　　但这个小胖子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同伴的呼喊，他笨拙地奔跑着，努力把球掌握在自己脚下，向前，向前，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的球门。
　　——就因为这个，同伴们曾多次义愤填膺。
　　大一点的伙伴甚至还举起拳头要打他。
　　但是，哥哥小内里奥和姐姐约内站了出来：“谁敢打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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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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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三个孩子罗纳尔多降生之后，内里奥逐渐有了“改邪归正”的迹象。他依然还在电话公司里上班，不过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一些。他的薪水虽然不高，但至少还算是份稳定的收入——这，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很重要。
　　索妮亚在罗纳尔多出生后不久，就拖着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去饭馆里当服务员。此后，她还做过许多其他类似的工作——对于她这样的巴西女人而言，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有的，不过是一双手而已。所以，即便每天需要工作12小时，索妮亚也已经很满足，毕竟10美元/天的工资，也是维持这个家庭正常运转所必不可少的。
　　让她欣慰的，是内里奥的“貌似”转变。
　　让她安心的，是三个孩子的健康成长。
　　
　　穷人家的孩子，其实也有很多快乐——在他们小的时候，哪里知道因为贫穷而带来的苦难呢？起码罗纳尔多就不知道，他整天和小朋友们粘在一起，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这小家伙在那个时候还有点口齿不清，但无疑他是乖巧而伶俐的。可以作为证明的是：他的小手里，经常会举着一块饼干或者一根棒棒糖——这些食物虽然往往有些来路不明，但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推断出这小家伙在大人们面前的好人缘。
　　
　　罗纳尔多的第一个玩具：一只泰迪熊。
　　在足球场外，他从来都是一个害羞而且腼腆的孩子。他怕黑，所以晚上一定要开着灯才能睡得着——因为这个，内里奥与索妮亚没少犯愁过：因为在那样贫困的家庭里，水与电的支出费用都几乎是无法承受之重。
　　但是，父母都纵容了这个胆小的家伙。总是等到罗纳尔多抱着他心爱的泰迪熊甜甜入梦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关灯。
　　穷人家的孩子，也不缺宠爱。
　　
　　罗纳尔多得到的第二个玩具，是一个塑料足球。
　　这是他在四岁那年的圣诞节上，父亲内里奥送给他的。内里奥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足球，对于罗纳尔多今后竟然至为重要——可以说，没有足球，就没有罗纳尔多的今天。但内里奥在给小儿子买足球时，他从未想过儿子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星球上最炙手可热的天王巨星。
　　尽管内里奥曾夸耀，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收到过班古、马德莱拉等球会的邀请，但他其实非常明白自己肯定是无法成为一名有前途的职业球员的。否则，在希望以足球来改变生活的巴西，他何以最终选择去做了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职员呢？
　　他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小儿子竟然是天生就为足球而来。
　　查遍他和索妮亚直系、旁系三代亲属，他也想不出他的小儿子会有踢足球的出色天赋。
　　
　　尽管索妮亚曾经指着小儿子，不经意地对内里奥说起过：“有一天，这孩子可能会让我们成为百万富翁……”，但，内里奥和索妮亚都只能在嘲笑预言如此荒唐之余，这样隐约地期待着：罗纳尔多好好读书，将来有个体面的工作——如果命运更眷顾他，就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或者政客。
　　拥有百万金钱，是父母为罗纳尔多设定的终极目的。
　　当父母慈爱地看着罗纳尔多，憧憬着他将来如何拥有百万身家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大话西游》里那一句名言改一改，似乎可以这样说：我猜得这结局，却猜不到这开头。
　　 ——罗纳尔多成为了百万富翁，但却不是通过父母所设定的理想途径。
　　
　　自从有了那个塑料足球，这孩子就疯了。
　　每天一大早，这个才四岁的小家伙就抱起足球，兴高采烈地叫喊着出门了。
　　干什么去？踢球呗。
　　在那片泥地里，罗纳尔多和他的小伙伴们乐此不疲地追逐着皮球——需要说明的是，罗纳尔多开始得到了伙伴们的重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球技忽然突飞猛进了，而是因为他是那个宝贝足球的主人。
　　那是一个穷孩子只能把破袜子、烂报纸裹在一起当球踢的年代，所以，罗纳尔多那个塑料足球尽管价值只有85美分，但依然值得罗纳尔多和小伙伴们欢欣鼓舞。
　　一天，一天，他们踢球。
　　他们奔跑着。
　　他们叫喊着。
　　他们在灰尘滚滚的瓦砾场里满头满身大汗。
　　
　　直到天已经全黑了，直到索妮亚愤怒而焦急地呼喊“达达多”，罗纳尔多和伙伴们才会停下来，恋恋不舍地抱起足球回家。
　　当然，几乎每天，他都要因为满身的泥污而付出惨痛代价：母亲愤怒的眼神就可以让罗纳尔多躲在墙角簌簌发抖。
　　索妮亚有次扬言要把他的足球没收。
　　吓傻了的小家伙立马哇哇哭了起来。那天晚上，他把足球紧紧地抱在怀中，睡着了的时候，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索妮亚只得叹气。
　　她隐约预感到：情况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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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4/3 11: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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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扎

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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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因为那个塑料足球，导致罗纳尔多成为了小伙伴们中间比较重要的“人物”。但在四岁那年，这小家伙的球技却不见得有多么大的长进——尽管他的确已经疯狂地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天才，并不总是一出场就让人惊艳的。
　　甚至于，在最初的时候，他们往往表现得更差。不仅是别人，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走上了天才之路。
　　踢了这么久的足球，这小家伙到底学会了什么呢？
　　也许，他只学会了怎样抢球。在球队中，因为他在技术上是个非常菜的菜鸟，所以，即便他总是希望通过不知疲倦地来回奔跑以吸引伙伴们的注意，但同伴们却总是很少会想到要把球传给他。怎么办？委屈的罗纳尔多只好想方设法从对手脚下把球抢下来，然后尽可能长时间地将球控制在自己脚下。
　　在自己可以掌握皮球的前提下，倘若运气好到可以攻破对方的球门，那是多么美妙的事？
　　罗纳尔多就是这样想的。
　　他也是这么做的。
　　
　　傍晚，在西边晚霞已经满天、归鸟啁啾着归巢的时候，索妮亚总会站在屋子旁边的山坡上大声地呼喊“达达多，快回来——”
　　当目光穿越本图里贝鲁黑压压的破旧建筑群，索妮亚会依稀看到里约热内卢富人区的那些漂亮别墅夕阳下闪闪发光。索妮亚有时候会想到，在那些精致的房子里，一定有洁净的地板、阔大的窗户以及明亮的灯光和柔软的床。
　　在那些房子里住着的人，到底是些怎样的人呢？
　　他们，生活得多么令人羡慕啊。
　　巫医说，这个小男孩一定会把幸福与光明带到我的身边，一定会让我成为百万富翁——可是，上帝呀，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么？达达多除了每天抱着足球满身泥污地回来，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这个贫困的家庭去憧憬那遥远的一百万？
　　有一点，索妮亚有可能不知道。
　　就在她所一再遥望过的里约富人区里，在那些有能力住别墅的人中，就有贝利、扎加洛、托斯图奥等人——他们，正是通过足球才住上别墅的。
　　
　　罗纳尔多，慢慢地也有了一些朋友。
　　似乎有迪达，似乎有万佩塔，甚至于可能还有萨维奥——当然，那个时候与罗纳尔多最亲密的，是卡兰戈。
　　卡兰戈后来并不出名，但那个时候，他几乎是惟一一个愿意把球传给罗纳尔多的孩子。他和罗纳尔多一样，也出生在本图里贝卢，也是穷孩子。
　　在罗纳尔多整个少年时代，卡兰戈几乎总形影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包括后来在圣克里斯托旺球会，卡兰戈也还是他的队友。
　　他们两人曾经共穿一双耐克鞋。
　　
　　谁都不知道，罗纳尔多怎么会那么喜欢足球？
　　他在外面，总是和伙伴们在泥地里踢球。他在家里，总是在院子里、房子里踢球——家里的锅碗瓢盆，少不了经常会被他飞来飞去的足球打翻在地。
　　索妮亚有时候非常生气，指着罗纳尔多大骂。
　　这个时候，罗纳尔多总像一个可怜的傻瓜蛋一样，满脸通红，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不知所措地这里抓抓那里挠挠——每当看到他这副模样，索妮亚的心就会软下来，她蹲下身，轻轻地抚摩着小家伙的脑袋，叹道：“孩子，你怎么不学学你哥哥呢？”
　　哥哥小内里奥，是一个文静的孩子，读书很用功。
　　罗纳尔多说：“妈妈，我会的。”
　　但是，谁相信呢？罗纳尔多已经为了足球而走火入魔了——甚至于在睡梦里，全家人经常可以听到他说梦话：“传球，传球，把球传给我——”，这个时候，他的两只小脚总是在空中乱踢一气。
　　多年后，家里人还会偶尔拿这个典故来取笑罗纳尔多。
　　
　　尽管索妮亚对小儿子越来越痴迷足球的“无良行径”很是失望，但，先是小内里奥和约内、然后是内里奥、最后是索妮亚以及所有亲戚朋友——都被这个小家伙震惊了。
　　他们惊讶地发现：五岁不到的达达多，竟然可以把球踢得那么好。那些一般只能电视上画面上看到的、一般只能由球王贝利等著名球星才能玩的技术动作，他们的“达达多”竟然也会！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罗纳尔多脱胎换骨了。
　　他不再是球队双方推来推去没人要的可怜虫。
　　他带球，赤着脚在泥地上飞跑起来，直奔对方的球门。他看上去有些笨拙，但不再有人能够轻易将他阻挡。他可以轻易地闪躲开对方的逼抢，他可以轻易地扛住对方的拉拽。
　　他几乎所向披靡。
　　他经常晃过后卫——甚至于经常晃过门将，然后以一种迥异于他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的超常冷静，射门。
　　他成了伙伴们争抢着要拉到自己这一边来的“球星”了。
　　
　　又打架了！
　　但是，这一次不是有人要欺负达达多，而是球队双方的“头领”在对待罗纳尔多“归属权”的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所以只好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
　　小家伙呢，他在哪？
　　他正和卡兰戈躲在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你一口我一口，贪婪地吃了起来。
　　小伙伴们的争吵打闹，这个时候远不如棒棒糖来得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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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4/3 11: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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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楼

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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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2003年2月，我在广州奥林匹克体育场观看了一场球赛。
　　在此之前，我已经到现场去看过有限的几场球赛。那时，正是中国足球日渐低迷、甲A球市日渐萧条的时候（当然，现在的“中超”似乎更萧条）。所以，即便在现场，我并不曾有过特别异样的感觉。
　　但2003年2月的那场球，却让我一直印象深刻。
　　就球赛本身而言，实在乏善可陈——毕竟是商业比赛嘛，本来就不值得特别期待。
　　值得期待的，是来华比赛的那一支球队。
　　在那支球队中，就有我视为终身偶像的罗纳尔多，还有里瓦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和卡洛斯、卡福等鼎鼎大名的球星——对了，那支球队，就是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夺冠的五星巴西。
　　有高人经常说，到现场看球和在家里看电视直播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我相信这个，但我一直不大明白。毕竟，现场我也看过几次，怎么就从来没有感到特别不同呢？
　　但那次中巴之战，我感觉到了。奥林匹克体育场内，现场七万名球迷的盛大气势、五星巴西的赫赫威名，足够让我血液奔腾心潮澎湃。2月，正是SARS从广东抬头并向全国蔓延的时候。但是，谁管呢？尽管在现场的确有不少特别爱惜生命因而戴着白口罩的球迷，但更多的球迷，愿意在冷风里光着膀子跳舞，愿意扯开喉咙呐喊。
　　我与偶像，平生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在人声鼎沸的盛大场景下，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我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罗纳尔多，手心里全是汗。
　　比赛场面如何？
　　比分多少？
　　我一点都不关心。
　　
　　相信罗纳尔多第一次去现场看比赛的时候，大约也会有我这样的感觉。
　　内里奥的确不是称职的父亲，但他也的确爱他的孩子。
　　可以想象罗纳尔多在听说爸爸要带他去看一场足球比赛时，他会是何等的兴奋！
　　请你想一想：能够容纳将近20万人的马拉卡纳体育场将是何等壮观？
　　请你想一想：里约州两支劲旅弗拉门戈和达伽马之间将上演怎样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
　　 1980和1981，是弗拉门戈的鼎盛时期。在著名球星“白贝利”济科的率领下，弗拉门戈横行南美大陆，先是获得巴西全国锦标赛冠军，后是夺得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个解放者杯冠军。
　　那是弗拉门戈的颠峰，也是济科的颠峰。
　　济科，就是罗纳尔多的偶像。
　　
　　去马拉卡纳体育场，很是辛苦。五岁的罗纳尔多，跟在父亲的屁股后边，转了两趟火车，转了两趟汽车，才终于得以到达那座有着悠久历史的体育场——马拉卡纳。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要他去回忆当时比赛的细节，这毫无疑问是困难的。五岁的罗纳尔多，能够模糊记住的，大约也只是现场数以万计狂热球迷所制造出的壮观景象与巨大声响吧——这样的大场面，把小家伙吓坏了，他紧紧地抓住爸爸的手臂，连美味的热狗都忘记吃了。
　　这一场比赛，对罗纳尔多的刺激是异常巨大的。
　　他记得现场球迷无数次在有节奏地高喊一个名字“ZICO！ZICO！”
　　 “爸爸，他们在喊什么？”
　　 “哦，他们在喊济科的名字，我们的国宝。”
　　从此，他崇拜济科，珍爱弗拉门戈。
　　
　　回到家里，兴奋的罗纳尔多一再向小伙伴们炫耀这次美妙的看球经历。在本图里贝鲁的穷孩子们看来，能够去马拉卡纳、能够看到济科——无疑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小家伙有资格在伙伴们中间炫耀。
　　在以后和伙伴们一起踢球的日子里，罗纳尔多曾无数次把自己幻想成伟大球星济科，他带着球一路狂奔，躲过一路的围追堵截，以一种无人可以阻挡的气势直扑对方球门！
　　铲抢？不怕，我总是可以灵巧地绕过你然后继续挺进。
　　封堵？不怕，我总是能够找到足够合适的角度把球送入网窝。
　　他潜藏于体内的惊人天赋，终于开始显现。
　　
　　先是，和同年龄段孩子门的比赛已经无法让他产生征服的快感了——过人那么轻易，射门那么简单，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他越来越喜欢和比他大几岁的孩子们踢球。
　　后来，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本图里贝鲁社区要和其他社区比赛时，人们就会想到这个年纪小小的达达多。在大孩子们的比赛里，小家伙经常以秘密武器的身份登场。
　　面对一群比他高一头的孩子，他像玩杂耍一样，把球一个接着一个踢进球门。
　　这，无疑是罗纳尔多的幸福时光。
　　
　　但，不会总是这么幸福的。
　　对于罗纳尔多来说，“灾难”，正在降临。
　　 “达达多，达达多，出来——”一大早，卡兰戈就在门外叫喊。
　　 “不行啊，妈妈要我去读书。”小家伙极不情愿地嘟囔着，在索妮亚的抱怨声中背上书包，慢腾腾地走出家门，走向学校。
　　小家伙的眼里含着眼泪——你甚至于可以看到他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悲愤之色。
　　在他看来，走向学堂，就是末日。
　　 “达达多，你不和我们踢球了吗？”卡兰戈撵在屁股后面，一个劲地问。
　　 “我不知道，妈妈说要我去读书——”小家伙很委屈。
　　 “读书有什么好玩的？你别急，等下我去学堂叫你出来，我们一起去踢球。”
　　 “真的吗？”
　　 “真的。”
　　 “那你等我一下。”小家伙掉转头飞快地跑回家，不一会就抱着那宝贝足球冲了出来。
　　 “给你。卡兰戈，等下记得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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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楼

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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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窗子外，是五月正好的阳光与风，几只小鸟在浓密的树荫中唱歌。更远处，在那条街道上，有卖香蕉和棒棒糖的小贩，还有飞弛的小汽车和尖叫着的摩托车——这些，对于罗纳尔多来说，都比讲堂上大胡子老师去口水四溅地授业解惑来得有趣。
　　他坐在讲堂里，但时刻都感觉到局促不安。他惊恐地看着那些他还不怎么认识的男同学与女同学，想：我怎么会在这里？在他看来，来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多么不可理喻的荒谬。他理所当然应该和妈妈、爸爸、哥哥、姐姐在一起，他理所当然应该和卡兰戈以及那些踢球的小伙伴们在一起。
　　他不习惯和这么多不熟悉的人们坐在一起。
　　他感到害怕。
　　
　　卡兰戈怎么还不来叫我呢？
　　小家伙非常郁闷。
　　大多数时候，他会低下头，很文静地坐在那里。但，偶尔也敢于瞪大眼睛看着严厉的先生，貌似很认真——这，很让大胡子老师高兴。但是，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以为罗纳尔多是在认真听讲么？
　　显然不是。
　　如同他父亲内里奥在醉后盯着侍者的脸一样，罗纳尔多也会直直地盯着你看。但是，他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你。
　　他在想些什么？
　　穿过他茫然的眼神，你会发现他正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壮观威武的马拉卡纳体育场。体育场里拥塞着无数的疯狂球迷，他们敲着锣鼓吹着口哨。一遍一遍，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然后，他穿着漂亮的球衣，威风凛凛地出场了。
　　接下来，当然是一场无比重要的比赛。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这场比赛的绝对主角，他带球，他射门。一次又一次，他以精彩绝伦的方式攻破对方的球门——没错，就像他的偶像济科所做到的一样。
　　他成功地上演了帽子戏法，带领球队获得了胜利。
　　万千球迷鼓掌欢呼，体育场内像发生了海啸一般，声浪铺天盖地——那都是为了他：罗纳尔多。
　　 ……
　　 “罗纳尔多！”
　　他猛然惊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刚才不过是在做梦而已。糟糕的是，大胡子老师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全班同学也齐刷刷地在看着他。
　　他惊恐地站起来，仰头看着先生——那个威严得像一座山的大胡子。
　　 “罗纳尔多，我已经叫你的名字三遍了。”
　　 “老……老师，你叫我做什么？”
　　 “请你回答一个问题……”
　　 “老师，我不会”，小家伙把头低下来，嗫嚅道：“老师，我真的不会。”
　　 “我还没问你，你就不会？”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据此看来，罗纳尔多的确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曾思考过要读书。任凭妈妈索妮亚如何苦口婆心，任凭老师蒙扎奥如何谆谆教诲，他都根本听不进去。
　　不是他有多么倔强，也不是他有多么叛逆，他只是，在内心里从来就不曾真地在乎过读书。对于书本，他似乎天生就具备抗体，似乎天生与之绝缘。
　　从这一点来看，他算是个异类。
　　每次考试，他所有的科目都是一塌糊涂。但这小家伙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有在每次把成绩单拿回家里的时候，面对母亲索妮亚满脸的失望，他才会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索妮亚悲哀地说：“达达多，在你没出生之前，有人说你妈妈会因为你的到来而成为百万富翁，但是，看看你的成绩单吧，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
　　说到这里，索妮亚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看见母亲的眼泪，小家伙害怕得哇哇哭了起来。
　　他觉得他的确做错了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你可以说他白痴或者弱智，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在他小小的心里，他从不知道不读书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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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楼

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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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对小儿子的表现，索妮亚非常失望。
　　她一直记得那个预言：这个男孩子将照亮她的生活，把她变成富翁。但是，随着罗纳尔多一天一天长大，索妮亚对于预言的信任度也在一天一天降低。
　　我们家的达达多，除了足球，他还会什么呢？
　　当然，在巴西，足球是非常重要的——有无数生长在贫民窟中的孩子，都希望通过足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之所以拼命踢球，在兴趣与爱好之外，他们也冀望于某天被某个球会选中，然后挣钱养家糊口。索妮亚不是没有想过她的小儿子也可能因为走上踢球之路而赚上大笔金钱，但她更相信，巫医所指的百万金钱的获得，不是通过足球，而是通过读书。
　　她有一个哥哥，叫皮皮科，曾经是职业球员，在著名球会弗卢米嫰塞效力过，甚至于后来还出国踢过球，譬如委内瑞拉，譬如哥伦比亚。但后来怎么样呢？现在，他不就和她一样，住在本图里贝鲁贫民窟中，经常为一日三餐而发愁么？
　　鉴于她哥哥失败的职业球员经历，所以索妮亚竭力要把他的小儿子拉回到课堂里去——尽管在目前看来，上学，远要比放任达达多在外面踢野球的投资成本高。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是，罗纳尔多怎么会安心读书？
　　他在大多数时候很文静、很害羞甚至很胆小——足球没有在他脚下的时候，他的确是这样乖巧，他的确一点也不叛逆。
　　但是，事实一再证明给索妮亚看：达达多，在读书这一项上，他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他只喜欢足球。
　　
　　上课的时候，他会长时间地“梦游”。他总是把自己想像成济科，他总是幻想自己身披弗拉门戈队服，在球场上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帽子戏法……
　　讲堂上老师口中发出的ABCD，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只要放学的铃声一响，罗纳尔多就会立刻从梦游状态中解放出来，扛起他的书包就往外面冲：在某一块尘土飞扬的泥地上，他的伙伴们正在翘首期待他这位“英雄”呢。
　　事态越来越严重：胆小的罗纳尔多竟然学会逃课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罗纳尔多开始频繁逃课去踢球——很显然的是，老师与母亲的一再呵斥与他逃课的次数成明显正比。
　　需要再次说明：这个孩子的确不叛逆，他只是想踢球。
　　
　　 1982，巴西征战世界杯。
　　六岁不到的罗纳尔多，和大人们一起看球。在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里，罗纳尔多多次看到了他的偶像——“白贝利”济科的神勇表现。
　　巴西队在小组赛中顺风顺水。
　　济科在3场小组赛中攻入4球。其中，对阵苏格兰时那一脚诡异弧线任意球和对话新西兰时那一脚惊世倒钩，后来都成为了世界杯历史上的永恒经典。
　　每当济科进球、每当巴西队获胜，罗纳尔多都会和大人们一样高兴得又蹦又跳——惟一不同的是，大人们的手上举着的往往是啤酒杯，小家伙手里举着的是棒棒糖。
　　几乎所有的巴西人都相信，巴西队夺得历史上的第四次冠军。
　　罗纳尔多还相信：他的偶像将成为最佳射手。
　　
　　 7月5日。
　　巴西队倒下了。
　　在意大利的“混凝土”面前，激情桑巴舞没有能够跳到最后。一个此前被认为是“废柴”的罗西，在那场比赛中忽然大发神威，接连三次攻破巴西队的城门。
　　比赛结束了。
　　是的，输了，巴西输了。看着济科们黯然低下头来，围在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默然了。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屋子，忽然一片死寂。
　　 “哇”的一声，有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是那个叫做罗纳尔多的孩子。
　　
　　人们也许不会想到，1982的世界杯，到底对罗纳尔多有着怎样的影响——毕竟在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不满六岁的孩子，他懂什么呢？
　　他懂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最憧憬的球衣，不是弗拉门戈队服，而是巴西队那金灿灿的战袍。
　　他的偶像济科终其一生也没能完成的伟业，这个小孩子希望在若干年后为他达成。
　　别看他还那么小。
　　他也许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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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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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1982世界杯之后，罗纳尔多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低潮期”——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这个孩子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我们的达达多，的确有点不如意。
　　如果参照“不夺冠就是失败”的口号，巴西队在那届世界杯上的成绩的确有理由让人失望；而罗纳尔多心目中的英雄——济科在世界杯上的悲情，也让他感到痛苦。在那个夏天，他一遍遍的喃喃自语：我们怎么就不是冠军了呢？济科怎么就不进球了呢？
　　这些问题，问得这个孩子好累。
　　
　　此外，给罗纳尔多造成困扰的是，母亲索妮亚还在想尽办法阻止他去踢球。
　　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踢球。
　　踢球，不比读书更有趣么？
　　此外之外，还有“此外”：父亲内里奥与母亲经常争吵，家里经常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达达多当然爱他的父亲，尽管父亲经常在半夜三更才一身酒气地回家——但达达多更爱他的母亲索妮亚——尽管在那个时候，他对于生活完全还处于懵懂状态，但他始终明白一点：母亲对他最好。
　　每当父母争吵的时候，可怜的罗纳尔多总是站在一边哇哇大哭——这，既是害怕，也是希望通过大声哭泣能够吸引父母的注意。他天真地希望他的哭声能让父母双双停止战火、齐齐跑来安慰他。
　　当家庭战事升级、父亲要挥舞老拳的时候，罗纳尔多会勇敢地站在索妮亚面前，用倔强而委屈的眼神瞪着内里奥。
　　 ——不要说他从不刚强，有时候，他也会。
　　
　　当然，大多数时候罗纳尔多还是快乐的。
　　世界杯的硝烟已经散尽，生活还得继续。既然连再沉重的悲哀都可以被流水一样的光阴洗得发白——那么对于罗纳尔多这样的小孩子来说，他那点因为巴西失利而产生的小小失落感又算得了什么呢？
　　索妮亚呢，也逐渐相信小儿子不太可能在课业上有什么长进了——当然，在不相信这个的时候，也标志着她那个著名的“百万富翁”预言一起幻灭了。索妮亚把更多精力放在监督小内里奥的功课上，她不再蛮横地强行押解他的小儿子去课堂。
　　罗纳尔多得到了一个比以前更宽松的生存环境。
　　
　　他简直快活极了。
　　尽管他在生活上显得那样木讷和胆小，但毫无疑问，他在球场上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大。
　　没有他突破不了的防守。
　　没有他攻不破的球门。
　　在本图里贝鲁，他成了“足球神童”。在那个贫民窟中，罗纳尔多无可争议地成为了有名气的“人物”。但凡看过他几场比赛的大人们，都会惊讶于他的天才。他们开始相信：这小家伙将来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球星。
　　连他的父亲内里奥都相信了——尽管他没看过儿子几场比赛。
　　只有索妮亚不相信。
　　
　　 1986，罗纳尔多十岁了。
　　这一年，对于他来说，有两件大事情。
　　第一件，当然是第13届世界杯了。
　　这一年，罗纳尔多的偶像已经33岁了，他老了。尽管当时的国家队主教练桑塔纳是那么地信任济科，但济科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伤病是很大一个原因）。罗纳尔多再次守在黑白电视机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英雄的额头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
　　 1986的巴西队，云集了许多大师级人物。济科之外，还有苏格拉底、法尔考等一干威名赫赫的球星。
　　这一次，该夺冠了吧？
　　整个巴西都在这么想。
　　
　　在通往半决赛的路上，巴西与法国不期而遇。
　　那是一场被冠以“有史以来最漂亮”之名的经典对决。交战双方都踢出了如行云流水一般令人赏心悦目的足球——激战120分钟，界外球都很少见。
　　在90分钟的时间内，巴西队本来可以顺利解决战斗。
　　在双方比分1：1僵持不下的时候，巴西队获得了一个点球。
　　罗纳尔多眼睁睁看着济科站出来走到罚球点，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济科把球踢丢。
　　最后，点球决战，巴西4：5告负。
　　这是济科职业生涯中最令人扼腕叹息的一场比赛。
　　
　　这次，年近10岁的罗纳尔多没有哭出声来。但是，眼泪已经在他脸上奔腾成河。
　　他远远不能想到的是，如同济科倒在那个法国“10号”普拉蒂尼面前一样，若干年后，他也会倒在另一个法国“10号”面前。
　　命运，有时候就像是一个玩笑。
　　只是这样的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另一件事情，也值得说说。
　　那就是，我们的达达多终于情窦初开了。
　　罗纳尔多的情事，从此来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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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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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如果说到罗纳尔多的长相，相信没有几个人会认为他帅气——尽管在他成名之后，在巴西队那一干长得极有创意的同门师兄弟中间，他还算是比较顺眼的一个。
　　当然，成年后的他，长得肯定不算丑，对得起观众的水平而已。
　　但是，幼年罗纳尔多的形象，却的确有些鬼斧神工。就凭他那满头乱蓬蓬的卷发以及两颗夸张突出的门牙，就足够让女孩子们尖叫着跑开了。
　　何况，由于家境的原因，罗纳尔多常年穿着的衣服大多都是从哥哥小内里奥那里“世袭”而来的，裤子要么短小到经常吊在脚踝以上，衬衣要么肥大到经常垂到膝盖以下——这样一身不合时宜的装束，罗纳尔多可以不在乎，女孩子们能够不在乎么？
　　罗纳尔多不被女孩子关注，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的好兄弟卡兰戈，在父母离婚之后，家里贫困得几乎除了一支手电筒可以号称“家电”之外，早就只剩四堵墙壁了。
　　但卡兰戈却很被几个女孩子看上了。
　　这让罗纳尔多非常羡慕，也非常嫉妒。
　　卡兰戈长得也不咋的，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他像个街头二混子。但卡兰戈有一个强项，那就是口齿极为伶俐。本图里贝卢的小女孩子，有好几个都是被卡兰戈那张抹了蜜的嘴巴迷昏了。
　　罗纳尔多呢，只有站在一边流口水的份。
　　由于兔牙的缘故，罗纳尔多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把一句话说得清晰流畅的孩子，他总是含混不清地嘟嘟囔囔着，声音低而且细。况且，由于他腼腆、胆小的性格，和女孩子说不上几句话他就会面红耳赤——这也是影响他泡妞大计的重大障碍之一。
　　调侃归调侃，还有一点特别重要，需要在这里提及：尽管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充满暴力与犯罪的贫民窟中，但由于母亲索妮亚的言传身教以及哥哥姐姐给他的关爱，所以罗纳尔多一直都特别单纯——他的确不知道怎样花言巧语以讨得女孩子们的欢心。
　　所以他即便已经情窦初开了，即便羡慕兼嫉妒卡兰戈了，他也只能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在女孩子们面前，他除了咕咕哝哝谈几句足球外，笨拙到连个笑话都不会讲。
　　 “来，卡兰戈，教教我……”
　　 “嘿嘿，才不……”
　　
　　但，机会来了。
　　在一场本图里贝卢与其他社区的比赛中，早已不再是秘密武器的罗纳尔多首发登场。即便是面对众多大孩子的生拉硬拽，罗纳尔多还是无可阻挡地一人独进四球。
　　因为有他在，他的球队理所当然地大获全胜。
　　他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那场比赛中的英雄。
　　他被伙伴们簇拥着，欢呼、跳跃。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子来到他的面前，惊慌失措地将一朵花送给了他，然后满脸通红地转身跑掉了。
　　在一瞬间，罗纳尔多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瑟瑟发抖，拿着鲜花的手哆嗦得厉害。
　　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
　　这是真的吗？
　　他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眩晕。
　　
　　 “卡兰戈，这是什么花？”
　　罗纳尔多得意洋洋地指着罐头瓶中那朵花，问道。
　　 “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那是玫瑰花。”
　　 “玫瑰花代表什么呀？”
　　 “大人说，代表爱情。”
　　 “爱情？爱情是什么？”
　　 “就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呗”，卡兰戈挺起胸脯，装出一副资深人士的模样说：“这方面我最有经验了，达达多。”
　　罗纳尔多的眼睛里明显绽放出明亮的光来，把玫瑰花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说：“呵呵……呵呵……她喜欢我呢……”
　　 “……”
　　
　　由于这朵玫瑰花的出现，罗纳尔多开始了神不守舍的相思生涯。那个金头发、蓝眼睛、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她在哪里呢？她叫什么名字呢？
　　她肯定也在想念我吧？
　　睡梦里，罗纳尔多有时候会“呵呵”傻笑。
　　
　　几天后，罗纳尔多终于再次看见了他的“梦中情人”。
　　那是在一场比赛之中，罗纳尔多忽然发现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自从上次球赛之后，罗纳尔多踢球的时候就特别留心起场边的观众来，总是希望在那些数量可怜的观众们中间发现她的倩影。
　　现在，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激动无比的罗纳尔多撂下球就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喜欢你……”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那一年他十岁。
　　
　　他吻了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子。
　　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要赶快长大，然后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把这个女孩子娶回去做老婆……
　　
　　但是，梦还没来得及做完，就醒了。
　　他的“情人”远走高飞了——和她那个做牧师的爸爸去了一个遥远而遥远的城市，从此不再回本图里贝卢。
　　从此就断了音讯。
　　可怜的达达多，第一次“爱情”就这样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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