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果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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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语————>始乱终弃
“男人呵,嘴臭,脚臭,脾气臭,德行臭,我讨厌他们,”父亲说,“我为什么老往女人堆里钻,不爱和男人来往,就是因为男人尽干缺德事儿!”他活得卑微、阴险、猥猥琐琐,根本不是什么地地道道的男子汉。
“给,好歹买几斤肉,人家跟了你,可不是为了饿肚子、哭鼻子的。”景皓掏出几张零钞,扔给父亲。
景皓对父亲是吝啬的,他苛刻地算计过,他给的钱,为餐桌添几样菜是没问题的,可是绝对不够父亲春楼买笑。他不信任那头大尾巴狼。
反倒是姐姐,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原宥了父亲,寄了一些美钞回来,帮扶他们买下一套经济适用房。两年前,甚至出资邀请父亲和继母到美国探亲,住了三个月。
而景皓呢,他从不打算宽恕这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那个罪恶色情的男人,犹如在景皓眉心烙下的一颗红字,是一个耻辱的印记,他避犹不及,深恐鬼魂附体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景皓全心全意做着与父亲截然相反的男人,一个有情意、有担当的男人。他勇敢地、坚定地统辖起肉体的欲念,刀枪不入地呵护着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女人。
他很早就摈弃了跟着姐姐到美国发展的念头,他有志向,但不是杳不可及的大志。他属意的是新闻传播,于是就在报社里,从满街抢新闻的见习记者干起,一路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地做到了责任编辑。
责任编辑的月薪是九千元人民币,另有年终的红利两三万块钱。在这座中档消费水准的城市里,在景皓的人生辞典中,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了。因此,在太太蔡惜怀孕后,他坚决要她闲赋在家,安心哺育他们的骨肉。
蔡惜是80年代出生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视赚钱为圣旨,视闲散为粪土。起先她当然不肯妥协、不肯让步,每天往公司跑。景皓坚持得比她更厉害,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蔡惜拗不过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自己的工作,呆在家,做专职孕妇。这是他们相爱以来,景皓表现出来的唯一一次绝不通融的顽固。
“我的baby,应当得到充足的爱,父爱、母爱,许许多多的爱,大把大把的爱。”景皓强调。
“大把大把?”蔡惜冷笑,“樊景皓,你混淆了爱与钱的度量单位!”蔡惜不是刻薄的女子,但这一回,她允诺得千冤万屈,千回百转,似有诸般的不甘心,诸般的不舍弃。
“现在虽闲,等孩子一出来,你会忙得人仰马翻,头发也没时间梳,衣服也没时间换,整天头昏脑胀的,就像这样——”景皓惟妙惟肖地学了个大猩猩的造型,逗她乐。
蔡惜果真笑起来。
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总是景皓耐性十足地哄慰着蔡惜,放在心尖,捧在掌中,把她当成小宝贝一般宠着、疼着、爱着。
景皓认识蔡惜的时候,蔡惜只有18岁,念大一。景皓23岁了,在报社做社会新闻部的记者。谁家的狗生了五条腿的仔仔,谁家的儿子殴打老父,谁家的女婿偷睡了岳母若干年,等等。尽是零零散散、家长里短的题材,火爆、猎奇、低劣的大路货。 但景皓一向是很敬业的,起劲地跑着,卖命地写着。他酷爱自己的职业,满意自己的生存状态,一种可以窥测可以掌控的状态,一种能够游刃有余地把握并且承担生活与女人的状态。
那年夏天,蔡惜所在的大学承办了首届全市高校校园歌手卡拉OK大赛,景皓和报社摄影部的哥们儿得到线报,赶了去凑热闹。
蔡惜是当晚的压轴选手,瘦瘦清秀的少女,穿白色棉布的裙子,白色的球鞋,没有化妆的脸是那样的朴素,却是无比华丽、无比张扬地演唱了一首难度很大的英文歌曲,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
唱到一半,粉丝们激动地冲上台去,自发地站在蔡惜身后,挥舞荧光棒、小彩旗、塑料花什么的,齐声为她伴唱。在旋律的间隙处,蔡惜挥舞双臂,高声叫喊:
“船要沉了,请大家不要拥挤!”
镭射屏幕的画面里出现了影片中至为经典的一幕,即将遭遇厄运的恋人,在巨浪翻滚的船头伸展双臂,以飞翔的姿势,感受着惊涛骇浪的危险,感受着船行如箭的眩晕。那是爱情的眩晕,失重、惊悸,像既猛烈又延绵的病症,是比死亡更为深刻的体验。
“不要拥挤啊,船就要沉了!”蔡惜煽情地挥动手臂。
“Once more,
you opened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蔡惜的发音圆润而婉转,气流通过她的舌尖时,缓慢、缠绵,妖妖娆娆,有着说不尽的缱绻,与席琳?迪翁高亢的嗓音相比,简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嫌疑。
蔡惜是那一晚当之无愧的冠军。她的相片上了第二天的报纸,配以景皓撰写的新闻稿。那则消息,被景皓精心镶嵌在了一桢古朴的木头镜框里,存留起来。
景皓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心里的船,已经沉没了。他对自己说,就是她了。
那时景皓失恋不久,创口尚未痊愈,但伤情并不是太严重,属于轻伤。前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身胚壮硕、乐观开朗的景皓是校学生会的文体部长,女孩子是学习部长。他们的恋爱存活了八个多月。
为免除女朋友的后顾之忧,景皓一厢情愿地反复表白着自己托付终身的意愿,他信誓旦旦地许下了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诺言。
开头女友把他的话当作了热恋中的呓语,一笑置之。逐渐地,女友发觉他是认真的。在婚姻问题上,他严肃得吓人,像那种走火入魔的清教徒。
在他们短命的恋情中,充斥着有关家庭以及孩子的无穷揣测。景皓像唐僧一样恪尽职守地念着咒语,结婚,结婚,结婚。当他亲吻她时,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当他拥抱她时,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当他把手探向她的内衣时,也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
女孩子吓坏了。她青春年少,不愿意考虑得太多,仅仅是享受着一场纯粹沉醉的爱情罢了。她所能做的回应,是逃。脚下生风,逃得无影无踪。
景皓的初恋就这样腰斩了,他懒懒地孵在公寓里,租了全套周星驰的喜剧片,边看边傻笑,没心没肺的。两个月以后,他带着隐约作痛的创伤,转向了眼神清澈的蔡惜。 景皓的追求所向披靡,围聚于蔡惜身侧的那帮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岂能是他的对手?他挥刀斩棘,高歌猛进,一举攻陷了蔡惜的城池,而后长久地、竭尽所能地爱着她。
爱的例证一:蔡惜很孩子气,喜欢收集芭比娃娃,他一口气给她买回几十余种不同款式
的芭比娃娃。
爱的例证二:她喜爱运动,他买最贵的网球拍给她,每个礼拜陪她练习,被她杀得片甲
不留。
爱的例证三:蔡惜的生日在隆冬,下着大雪,他下了夜班直接去她的宿舍,站在大门口
等开门。他的口中喷着氤氲雾气,鼻尖冻得通红,双眼布满红丝,喉咙沙哑,手里捧一大把
昂贵的花卉,青颜色和白颜色的铃兰,小簇小簇的,细细碎碎,美得让人窒息。蔡惜的女同
学见到清晨雪地中老僧入定似的他,连同他怀里的花束,露出艳羡的神色。她们齐刷刷撺掇
蔡惜:
“还犹豫什么,收拾包裹,即刻随他天涯海角地去!”
……
蔡惜大学一毕业,景皓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在她念大学的四年中,他拼命赚钱节蓄,加上姐姐的扶助,已够首付买一套像样的居室。装修的事,他不叫蔡惜操心,独力承担,设计图纸、选购材料、监督工人,全是他一手包揽。
新房的家具与装饰都是中规中矩的,虽然没什么推陈出新的格调,却是无可挑剔的。在功能方面,甚至称得上一份模范样本。景皓对内部功能的兴趣甚至扩展到了细节上,为了买个称心如意的小闹钟、开瓶器或者调味碟,他会在商店里逛上很长时间,他对浴室、厨房和卧室里的一些日用品,对电器开关、刀和毛巾架的质地讲究得不得了。
婚后的新房符合景皓实用主义的审美观,婚后的生活符合景皓健康简约的原则,婚后的蔡惜也符合景皓理想中的好太太条款。
A、她偏于内向,不太说话,不高兴时便冷着脸生闷气,需得费时揣测她的心思,但
在景皓看来,这亦是优点,至少她不会如其他黄脸婆一般噜苏。
B、她没有一般女人的虚荣心,不搓麻将,不煲电话粥,不泡吧,甚至不太喜欢满街
闲逛。她的服饰是同一品牌的,适时添加,直奔目的地,从衬衫到外套,一次性购买齐全,
全然不会浪掷时间。
C、在工作中非常精明,在爱情中非常迷糊。不会无理取闹地索要玫瑰、戒指之类的
身外物。
D、除出工作与运动,她几乎没有别的消遣,晚上通常不出门,看电视到深夜,有时
节目坏得离奇,她也撑着心不在焉地看下去。
景皓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他知道她整个白昼都在奔忙,他在上夜班时,依旧不必牵挂她的去向——她一定是躺在沙发或床上漫不经心地胡乱转电视频道。他是十分省心的。
从一开始,景皓就笃信,他们会白头偕老。
整个下午,景皓都在打扫屋子,像个清道夫一样,汗流浃背地拣拾杂物。他是个整洁的男人。与此同时,做家务,变成了一种对于蔡惜的宠爱和尊重。 起初,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一种方式。
接着,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一种容易的方式。
最后,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唯一一种方式。
怀孕以后,蔡惜惫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镇日无精打采、寡言少语,充满了混吃等死的颓唐。清清爽爽的房间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手提电脑搁在枕头上,几份合同摆在餐桌上,发刷随手扔进书报篓,梳妆台横七竖八摆满了相片、喷雾剂、旅游时买回的黄色圆肚陶罐,换下来的衣物塞满了洗衣机。她则倦倦懒懒的,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沙发上,发呆。
作为一份每天出版的日报的编辑,景皓每天的上班时间在下午五点左右,通常要干到深夜两、三点钟。长期以来,他的作息晨昏颠倒,早晨是从黄昏开始的。
“开机!”景皓直起身来,心满意足地四下里环顾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拍拍手,像个导演一样大喊了一嗓子。
蔡惜充耳不闻。
定居美国的姐姐新近买了一台比手掌略大的袖珍款索尼数码摄象机,特意嘱托回国探亲的朋友带给景皓和蔡惜。
“把怀孕的历程拍下来,刻录成一张光盘,将来播放给孩子看,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姐姐在电话里提议。
“宝宝,这是妈妈。”景皓将镜头对准蔡惜,兴致昂然地自编自导。
蔡惜置若罔闻。她穿着一件竖条纹的棉质睡衣,宽大得仿佛一只麻袋口袋,稍稍动弹,便会飕飕生风。这些日子,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与拖鞋,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惜惜,去换件衣服,好不好?”景皓发觉了蔡惜着装的不妥,暂停拍摄,央求道。
蔡惜一声不吭。
“好好好,就当是原生态演出吧。”景皓自个儿搬梯子找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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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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