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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连载]爱情有毒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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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爱情在逃跑

小小的暹罗猫出生刚一个月,通体雪白,一双湛蓝湛蓝的圆眼睛清透如冰,一见人就发嗲,打呼噜、打滚。

  担心怀孕的蔡惜寂寞,樊景皓花了五十块现大洋,从单位的一名保安手中将它买回家。第二天早晨,蔡惜拎着白色猫咪细细的脖子,出其不意地把它从九楼的露台扔了下去。

  “你干嘛?!”景皓从床上惊跳起来,赤足奔过去,正好看见巴掌大的小奶猫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凌厉的白光。

  “我烦它。”蔡惜淡淡地说。

  “你疯啦?!”景皓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

  “可恶的家伙,足足叫了一夜……”蔡惜疲惫地以手覆额,喃喃道。

  “也不至于摔死它吧?”景皓暴怒,跳脚道,“你忒狠毒了!”

  “我狠毒?你他妈才狼心狗肺呢!”蔡惜突然发作起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直问到他眼前来,“樊景皓,你是文盲还是弱智?!宠物身上有弓形虫这种基本常识,你都不知道吗?”

  “弓形虫怎么啦?弓形虫还能吃了你?”景皓不甘示弱。

  “弓形虫会导致流产,引起畸胎。***,你想断子绝孙还是怎么的?!要不就是想害死我们母子,另寻新欢……”蔡惜暴跳如雷。

  景皓不由得张口结舌。

  “樊景皓,你他妈混帐!”蔡惜索性咆哮着扑上来,拽住他的衣领,一通猛力抓扯、摇撼,把他弄得七荤八素、昏头胀脑。

  “是我的错,”景皓本能地抓住蔡惜的双手,投降道,“我确实听都没听说过弓形虫。”

  “你王八蛋!”蔡惜动弹不得,疯狂地朝着他吐唾沫。

  景皓立即松开手,闪身避开,用手臂擦拭着脸上的唾液。蔡惜继续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景皓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眼前的女人两手叉腰,披头散发,嘴里滔滔不绝,粗俗的语言波澜壮阔,像一股挟泥裹沙的山洪,一泻千里。这个弑猫的恶妇是谁?!

  A、穿恶俗的红底绿格子睡衣,眼圈青黑、头发凌乱、满嘴脏话的市井泼妇。

  B、白衬衫、咔叽布裤、简洁的男装手表,身形纤长而落寞的知识女郎。

  景皓的脑子一时有点混乱,无法将A和B的形象统一起来。后者不过是两个多月以前的蔡惜,一个静默的女子,略微内敛,略微矜持,具备克制、忍耐、大量、得体的良好品格。

  在景皓惊骇的注视下,蔡惜蓦然收声。然而那些戛然歇止的污言秽语余音未绝,像一条受阻的河流,益发显得激流澎湃,大有破堤而出、气吞山河之势,仿佛眨眼间就会将整个房间铺天盖地地淹没掉。

  景皓定定神,拨电话给小区的物管公司,请他们帮忙处置楼下水泥地面横陈的猫尸。他向物管公司解释说,那只猫贪玩,失足堕楼。

  转过身来,他发觉蔡惜在哭。蜷缩在仙人掌造型的绿色布艺沙发里的蔡惜,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景皓呆立着,从赤裸的足心升腾起地板的寒意,他感到浑身发冷。

  压抑的哭泣诱发了蔡惜的恶心,她捂住嘴,发出干呕的声音,憋得喘不过气来。一瞬间,景皓醒悟了。他到厨房取了一杯姜汁甘蔗露,递给蔡惜。
那是民间流传的一种减轻孕吐的食疗验方,甘蔗榨汁,姜磨成姜茸、榨出姜汁,加水炖二十来分钟。景皓做了一大罐,存在冰箱里。

  蔡惜喝了几口,仍是抽抽噎噎的。景皓走过去,搂住她。

  “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抚摩着她的肩膀,温言安抚着。

  “……我睡不着……它一整夜都在叫……我快要崩溃了……”蔡惜呜咽着申诉。

  “好了,宝贝,没关系的。”景皓摩挲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蔡惜从前有一头天然卷曲的好发,光泽闪亮,海藻一般散在腰间,如同童话里的美人鱼。景皓喜欢把头埋在她浓密的发丛里,深深嗅吻。但现在,她疏于打理,发丝干枯,甚至有清晰的汗垢味。

  “景皓,我是不是有潜在的暴力倾向?”蔡惜泪眼婆娑地仰面望着他。

  “傻瓜!”景皓失笑。

  怀孕令蔡惜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这倒是景皓始料未及的,他从未想过要面对一位因荷尔蒙失调而变得脾气古怪的太太。

  蔡惜是一名职业女性,不化妆,不大说话,不常常笑,时时穿简单的长裤与毛衣,方便走动。紧张的时候读漫画、玩网络游戏,喜欢冷饮,经常超时工作。她不是那种小可怜类型的女人,动辄眼泪横流,花拳相加,她的涵养功夫是一流的。从恋爱到结婚的数年里,他俩争吵的方式多半是冷嘲热讽,蔡惜用冷言和冷眼来表达愤怒,从未动过粗口。

  然而她对小动物有着无限的爱和怜悯,她有许多的话对它们讲,为它们起甜蜜的爱称,舍得花大把时间教它们站立、敬礼,学习形形色色可爱的小动作。

  她亦是典型的动物权益主义者,热衷于参与动物保护协会的各种活动。大学时代她在女生寝室偷偷养猫养狗,被老师发现,受到过相当严厉的处罚,因此丧失掉学年度的奖学金,她无悔。

  婚后她先后收留过的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多达十几只,最终都结局悲惨,一律遭遇再次走失的下场。她心爱的腊肠狗,跑了。她喂的小乌龟,丢了。她那头会讲英文的鹦哥,飞了。那只昂贵的大狗,卖了。这些,全是景皓的杰作,他恶作剧地驱赶走了所有的被豢养者。景皓有轻微的洁癖,他痛恨人类以外的软体生物。

  对宠物不怀好意的家伙,一直是景皓,不是蔡惜。

  A、给流浪猫买最好的猫粮,最好的猫沙,花钱请兽医为它们做绝育手术。

  B、把一只生龙活虎的小猫,从九楼扔出,硬生生地摔死。

  怀孕使人患上失心疯吗?景皓一边虚妄地敷衍着蔡惜,眼前却闪过一团热乎乎的、绒球球似的影子——他一阵不寒而栗。

  “我太残忍了,我居然做了刽子手……”蔡惜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景皓心一软,一把搂紧她,故弄玄虚道:

  “什么刽子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拯救它!”

  “为什么?”蔡惜不解。

  “常言说,早死早超生。做猫有什么好?缺吃少穿的,辛辛苦苦抓到只耗子,就乐得屁颠屁颠的,比吃了满汉全席还得意。幸亏你这一搭手,也许它即刻就脱胎换骨,转世为人了。”景皓一本正经地卖弄贫嘴。
“去你的!”蔡惜打他一下,却是撑不住,破涕为笑。

  蔡惜在景皓怀里渐渐盹着了,景皓一动不动,僵直如塑。怀孕以来,蔡惜持续失眠,夜里辗转反侧,白昼呵欠连天。能够稍稍打个盹,在她,已经是非常非常奢侈的事情。

  好一会儿,蔡惜发出了平静的呼吸,景皓蹑手蹑脚地起身,揉揉酸疼的胳膊腿,取过一床毛毯,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景皓仔细检查了空调的温度和湿度,拉上窗帘,去厨房把头天预备下的补品炖上,那是适宜孕早期食用的淮山瘦肉煲乳鸽。他把天然气开关调至最小,只剩下一小朵一小朵幽蓝的花苞似的火焰,微火慢熬,然后他到客厅给定居美国的姐姐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这两个月,家里的电话费陡增,景皓隔三岔五就跟姐姐通话。他的姐夫是德国后裔,怀揣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博士文凭,在新泽西洲开了一间妇科诊所。

  这阵子景皓在网络上研究各国的分娩技术,对风行美国的无痛分娩法肃然起敬,因此舍近求远,不断地向洋姐夫咨询大小疑问。

  “……弓形虫症是一种由原虫寄生所引发的疾病,几乎所有的温血动物都有可能成为弓形虫的中间宿主,包括人类、犬、啮齿类羊等等,猫是这种原虫‘唯一的最终宿主’……”姐姐在电话那端肯定地说。

  景皓念书时是好学生,可是他学习的是彻头彻尾的中国式英语,笔试能力强,口语却糟糕,发音蹩脚,舌头打结,在姐夫听来,无异于智障人士,徒增笑料而已。他们之间的沟通,只好由姐姐随时充当翻译。

  “……弓形虫能严重损害未出生的胎儿,准妈妈在怀孕期间传染上弓形虫,对宝宝的影响十分恶劣,可能引起流产、死胎或新生儿疾病,或者出生后有眼、脑、肝脏的病变和畸形,如视网膜炎、白内障、脑内钙化、脑积水、智力障碍、黄疸和肝脾肿大……”姐姐转述着姐夫的话。

  “老天!”景皓哀叫,“我该怎么办?”

  “你姐夫说,如果是家养猫,要吃了生肉,才会增加感染弓形虫的几率。而且做一项叫TORCH的化验,很容易就能查出准妈妈有没有感染弓形虫。”姐姐急忙安慰他。

  透过话筒,景皓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是姐姐家那两个混血小子,黑头发,蓝眼睛,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淘得要命。

  景皓知道,姐姐那边是晚餐时段,姐夫刚刚下班,饥肠辘辘地驾车从高速公路赶回自家的乡间别墅。而姐姐呢,一定是放下煎了一半的牛排或是烤得半焦的土司,匆匆忙忙赶来接听电话。

  “打扰你们了。”景皓歉疚地说。

  “景皓你太紧张了。”姐姐轻轻发笑。

  “我老是提心吊胆的,怕出什么意外,没想到自个儿倒毛毛躁躁地闯了祸。”景皓嗟叹一声。

  有人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景皓,把脸埋进他厚实的毛衣间,双臂环绕着他的腰,软软暖暖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

  是蔡惜。

  景皓挂断电话,回身搂住她。蔡惜是骨骼纤细的女子,肌肤却无比丰盈,难得的是柔软如棉,像一大朵涨开的矢车菊,清香轻盈。景皓就有些冲动。从拿到妊娠报告单至今,他禁欲整整一个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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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刚才我太野蛮了。”蔡惜低低忏悔。

  “不不,怪我怪我,是我不称职,”景皓心里一恸,“你瞧,你买的那一大堆孕期必读书籍,我连碰都没碰一指头。”

  “你忙啊,”蔡惜嘟囔着,“哪像我,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

  景皓的回答是一个益加缠绵的拥抱。蔡惜的鬓角撩拨着他的耳际,他的耳朵没来由地发烫,一些滚热的岩浆在地壳深处暗暗聚集,暗暗沸腾。欲望如神秘的蓝色花朵,在他的体内迅速绽放开来。

  他猛然间难以自持,低下头,将蔡惜薄薄的嘴唇整个地含住,津津有味地吮吸起来。蔡惜的口唇有着微甜的木糖醇的味道,她有嚼口香糖的习惯,怀了孕依然如此。

  “宝贝……”景皓意乱情迷,伸手去解她的衣纽,手指在她的胸前滑动,游弋如鱼。蔡惜的双乳似乎与腹中胎儿同步发育,性感得让景皓的欲念狂乱汹涌。

  “不,不……”蔡惜下意识地推挡着。自从发生妊娠反应,她严遵医嘱,以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为由,拒绝景皓沾染她。

  “求求你,让我吻吻……”景皓困兽犹斗,痛楚地、急迫地哀求着。

  话音未落,他脸上就着了重重的一记耳光。他捂住生疼生疼的脸颊,诧异地看着蔡惜,满头雾水,不知所措。

  “臭流氓!”蔡惜咬牙切齿地狠狠骂道。

  她面色铁青,眼神冰冷,陌生得可怕。景皓怔忡不已,这是他的妻子吗?他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认得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景皓在茶水间里冲饮摩卡的速溶咖啡。他喝咖啡的习惯与众不同,先往嘴里扔几块方糖,嘎嘣嘎嘣地嚼着吃,然后以饮水机中的冷热水交替冲泡,连泡三杯,排成一列,一仰脖,一杯接着一杯,咕咚咕咚不歇气地灌下。

  喝完,他心满意足地抹抹嘴,从盘子里挑了一只硕大的黄油面包。一个女人在他背后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回过头,是同事夏稚。

  景皓供职于位居本市报刊发行量榜首的一家市民报,做着要闻版的责任编辑,夏稚是文化娱乐版的责任编辑。两人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

  “笑我?”景皓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尖。

  “你太有意思了,喝咖啡像喝酒,豪饮!”夏稚笑不可抑。

  “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景皓借用《红楼梦》中妙玉讥讽贾宝玉的话自嘲。

  “咦,你读《红楼梦》?”夏稚惊异。

  “你也读?”景皓比她还要惊异,因为她竟懂得!这年头,肯花心思看古典小说的女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读《红楼梦》的男人,多半心思细腻、禀性善良。”夏稚微笑道。她抱着她的大水杯,暖着手。那是一只扁扁、猪肚形的玻璃杯,杯里浸着各类植物的干尸,深色的橘梗、浅色的菊花,松散的胖大海、玲珑的枸杞,悬沉起伏、荡荡漾漾。

  茶水间供应的饮品,除了咖啡,就是绿茶红茶花茶。夏稚不喝,也不用茶水间的纸杯。她是很考究的,不厌其烦,巴巴地将自己伺弄得鹤立鸡群。

  “这是夸奖,还是鞭策?”景皓油嘴滑舌地应答着。
 夏稚又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潋滟,媚态毕露。夏稚的笑容在报社属于标志性的产品,可圈可点。报社是铁打的舞台,流水的美女,佳丽多如过街之鲫。促狭的男编、男记们闲来无事,背地里评选出了十大美女,夏稚位列魁首,一举囊括风情奖、细腰奖、美齿奖等等七、八项大奖。

  “……眼角那样微微地一扬,斜斜瞟你一眼,能叫你直酥到骨头里去。”一位男编曾经促狭地为她编撰过大段的授奖词。

  景皓混在花丛中,早炼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对媚眼如丝的女子具有强大的抵抗力。女同事们通常会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总有人适时添加一句,樊景皓可是一只白乌鸦。

  当下他不欲深谈,只是大口大口地囫囵吞咽着面包,三两口吞完一只,又来几块淑女手指饼,嘴里含含糊糊地赞扬道:

  “点心挺新鲜的。”

  夏稚闻声,拣了一只小小的蛋挞,很斯文地啃一点点,缓缓咀嚼着。报社推行人性化管理,茶水间一向食品丰富,又有电视,又有书报杂志,又有丝绒沙发。有些人是来休憩片刻,有些人是来填饱肚子。景皓是后者,他纯粹是吃喝来着。

  “开工啦。”景皓吃饱喝足,拍拍手,意欲离开。

  “对了,恭喜你啊。”夏稚说。

  “什么?”景皓留步。

  “听说你要升格做爸爸了?”不知何故,夏稚将杯子举高一些,抵着下颌,一双明眸透过水中纷纷繁繁的花草,水滴滴地凝视着他。

  长舌妇!景皓在心头暗骂责编甲。责编甲是他的搭档,一位高个子的离婚妇人,嗓音沙哑,长指甲染成鬼魅的黑色,自称道德战士,永生永世同虚伪做斗争,永生永世对人开诚布公。

  “我一生的使命,就是将人性之恶铲除到底!”她挥拳宣称。

  但是,勇敢的斗士,首先是女人。女人是天生的谣言与妖言集散地,报社里的花边绯闻、小道消息,十条有九条是被这位仁姐传播光大的。

  尤其荒唐的是,这位女士在捍卫完美道德的艰辛历程中,有过两段黑色幽默式的对白,发生于她和两名贱男之间,一次是当场臊得该贱男落荒而逃,另一次是当场臊得她自己落荒而逃。其后由她本人广为散播,闹得尽人皆知,两度荣膺报社内部最佳噱头奖。

  场景一:

  贱男A:亲爱的,我……我以前的几个女朋友,都说我……下面那个……有点大……

  责编甲:大?你以为你大就了不起?有驴大,有马大吗?

  场景二:

  贱男B:听着,宝贝儿,有时需要事先沟通。你喜欢光滑的,还是毛茸茸的?

  责编甲:什么意思?

  贱男B:你喜欢胸口光滑的,还是长毛的男人?

  这位年届中年的单身女性,在感情生涯中给人一种笨拙的、一直往前跑而又一直撞南墙的感觉。她以一种怀才不遇的心态,在博客里面发帖子,号称自己注定要在爱情中游荡,从这一个贱男,到那一个贱男,直至生命的终结。而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的倒霉是绝无仅有的,不相信一切还会重复。可是,她偏偏在无数荒诞的喜剧场面中轮回。
景皓未雨绸缪,提防在蔡惜漫漫十月孕期中会有耽搁,因此虔诚地向责编甲奉送一份小礼物,告之缘由,请责编甲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充分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帮忙值班。

  “放心放心,关键时刻,大姐我一定挺身而出,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责编甲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

  结果不出三天,报社上上下下对景皓老婆怀孕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相熟的同事甚至提前送来几套丽婴房的迪士尼系列baby服,还嗔怪景皓密不透风。

  “宝宝快出生了吧?”夏稚笑吟吟地追问一句。

  “什么呀,才两个月而已。”景皓啼笑皆非。

  “我一朋友是出版社的,给我送了一大摞新书,有一本《准爸爸的早孕反应》,兴许你能派上用场,送给你吧。”夏稚说。

  “那先谢谢了。”景皓抱拳作揖。

  夏稚粲然而笑。

  景皓留意到她的牙齿确实很美很白,晶莹齐整,在灯下闪闪有光,够资格做牙膏广告里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主角。

  夏稚没有失言,景皓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文化娱乐部的一名实习编辑就受嘱送书过来了。夏稚很细心,她把书放在牛皮信封里,还用钉书机封了口。景皓翻开书,粗粗浏览一遍,竟有字字珠玑之感。

  准爸爸也会出现“早孕反应”

  现在,越来越多的准爸爸们期望和妻子共同分享孕育、生育宝贝的全过程,可是在这方面的指导却很少。很多时候准爸爸会感到非常紧张,甚至有些准爸爸碰到朋友或者同事开的一些善意的玩笑也很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得体地应对。

  准爸爸产生“早孕反应”的原因

  研究发现,有多达60%的男人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产生类似怀孕的生理症状,比如晨吐、口味改变、背痛等等,只是每个人的程度轻重不同而已。

  几乎所有的男人在妻子怀孕期间都会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心情变幻不定和忧郁是最明显的两个表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专家分析可能与担心宝贝出生后自己会失去妻子的爱有关……

  读到这一段,景皓险些拍案叫绝,他总算为自己这段时日的躯体不适、惶惶不安找到了科学的、权威的、准确的注解。

  他上了报社的局域网,在QQ里顺利找到夏稚,向她表达谢意。夏稚与他风格一致,用QQ来收发邮件,而少有聊天,因此根本没取什么花里胡哨的网名。

  夏稚在线,立马回复他,并且说,如果需要类似的书籍,可以拜托出版社的朋友帮忙收集一些。

  [景皓]:谢谢,谢谢。我代表我老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家伙,向伟大的夏稚阿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和最崇高的敬礼。

  [夏稚]:怎么像是在追悼会上为我念悼词?

  [景皓]:嘘!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夏美女是寿比南山的——日行一善,长命百岁。

  [夏稚]:你信鬼神?

  [景皓]:我对未知的领域抱持尊重的态度。

  [夏稚]:可是冥冥中的天理,似乎并不长存左右。我们总是被生活中无穷无尽的规则与秩序所欺骗。

  [景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假如生活又欺骗了你,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假如生活没完没了地欺骗你,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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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稚]:你真逗!

  [景皓]:夸我还是贬我?

  [夏稚]:你太太肯定很幸福。

  [景皓]:何以见得?

  [夏稚]:拥有像你这样言谈幽默的好丈夫,是每个女人终其一生的梦想。

  [景皓]:哎哟!坏了!

  [夏稚]:怎么了?

  [景皓]:你夸得我都飞起来了,脑袋在天花板上撞一大疙瘩。

  [夏稚]:呵呵。

  [景皓]:十级伤残哦!看来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夏小姐你可要对我负责任——别怕,我饭量不大,一顿也就那么三五只大闹蟹,大半碗鱼翅捞饭,小半瓶轩尼诗而已。

  [夏稚]:救命啊!

  [景皓]:怎么样,大灰狼脱下羊皮外套了吧?!

  [夏稚]:你太可爱了。

  [景皓]:可怜没人爱?

  [夏稚]:没正经的,小心我T(踢)你!

  [景皓]:我得编稿了,改天聊?

  [夏稚]:改天聊。

  景皓下线,他把夏稚的QQ号加入了自己的好友名录。没想到令男人们垂涎欲滴的夏稚非但不是烟视媚行的白痴级狐狸精,且是这般的善解人意,聪明剔透而又不着痕迹,与她聊天很舒散,很熨帖。

  景皓一向中意智慧理智型的女性。

  景皓是一个乐呵呵的胖子,毕业于北京的一所名校,收入丰厚,厨艺一流,衣领永远干干净净,但从不流连欢场。夏稚对景皓的夸赞并非无妄之词,景皓在报社是有口皆碑的极品老公,典型的住家男人。

  “选丈夫,就要照景皓的标准,家世良好,脾性温和,疼惜老婆。”报社的老女人皆以他为蓝本,训导那帮连做梦都想穿着水晶鞋,一步登天嫁入豪门的未婚小姑娘们。

  景皓哭笑不得。脾性温和,是的。疼惜老婆,是的。可是家世良好呢?不不不。景皓并没有殷实的家境、羽翼庇萌的爹娘,他自幼是受过苦头的。

  景皓出生于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的那一年,唐山大地震的那一年。姐姐年长他五岁,却已担负起守侯摇篮、看护弟弟的义务。

  那时景皓的母亲不过三十余岁,已经衰老得如同一颗干瘪的核桃,头发焦枯、走路喘息不止,压根儿没功夫温柔慈爱地为一双儿女哼唱儿歌,更没功夫携着他们去欣赏原野中春暖花开的好景致。

  在火柴厂当工人的母亲是忙碌的,忙得仓皇失措、踉踉跄跄,救火队员一般扑来扑去,处理着父亲一路闯下的种种祸事、种种糗事。

  景皓的父亲是中学教师,教美术,也教音乐。父亲的绘画技艺和音乐修养都是三脚猫水准,这些不过是他的业余爱好。他术业有专攻,孜孜以求的专业是勾搭异性,从四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半老太太,到十六七岁娇嫩得一掐一把水的小丫头片子,凡入了他眼的,一个不剩,一网打尽。

  景皓很小就知道,父亲是浪子。身为浪子的父亲,是全家的灾难。他与别的小孩子的父亲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相对未老先衰的母亲,父亲年轻得不可思议,他留着披肩长发,穿苹果牌的牛仔裤、确良花格衬衫,左肩背一副画架,右肩挎一把吉他,迈着华尔滋一般轻捷轻佻的步伐,吹着口哨,旁若无人地穿街过巷。
每每此时,街坊邻里就会对着他的背影指指戳戳,母亲们无一例外地告诫自家的小女孩子,千万不要搭理这条老淫棍,顺带地,千万不要搭理景皓。

  “有其父,必有其子。”她们这样警告懵懵懂懂的女儿,仿佛穿着开裆裤、睡觉时时尿床的景皓已然是一枚一触摸即发的****,与高大威猛的父亲有着同样等级的毁伤力。

  在上个世纪80年代,父亲跟一位高二的女学生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两人弹吉他、看落阳、写情书,翻版着言情小说的情节。女学生深知这场恋情前是悬崖,后是深渊,她属意扮演朱丽叶,邀约景皓的风流父亲殉情。老男人贪生怕死,左推右挡,痴情的少女万念俱灰,服了两包耗子药,慷慨赴死——幸亏抢救及时,拣回了小命。

  学校一怒之下,作出开除父亲公职的决定。景皓的母亲牵着年幼的儿女,一路求校长,求主任,希望能为父亲保留职位,哪怕是看大门、扫厕所。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高抬贵手,好歹留下他,”母亲声泪俱下,“他一旦没了工作,更是为所欲为,我可怎么看得住他?!”

  母亲的眼泪最终未能留住父亲的公职,而且这头风浪未息,那边父亲又顺手牵羊地睡了邻街一间杂货店的老板娘,被人家的丈夫光溜溜地堵在了被窝里。

  景皓母子三人闻讯赶到时,父亲与他的露水情人已被赤身裸体地双双捆绑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上。人群蜂拥而至,兴致昂然地观看这对厚颜无耻的狗男女,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戴了绿帽子的杂货店老板提出,景皓的父亲必须赔偿他一大笔名誉损失费,否则没完没了。母亲为着幼小的儿女纯洁而神圣的颜面,不得不息事宁人,迅速答允了杂货店老板无理的要求。

  景皓一生一世无法忘记那个奇耻大辱的午后,母亲低垂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履,领着一丝不挂的男人,穿越无数讪笑的目光,就像穿越冬季苍茫的白雾抑或夏日无尽的暴雨。

  父亲进了家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妻儿忏悔,或是解释。他若无其事地穿上衣裤,照旧是牛仔裤与花格衬衫,一身浮华行头。他哼唱着流行小调,略弯着腰,用一把蘸水的梳子,对着五斗橱上残破的镜子,梳理一头惊涛骇浪的长发。

  小小的景皓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兽性的恶魔,愤怒使景皓浑身战栗。他告诉自己,一切必须停止。停止。停止。

  然后景皓突然就挥拳击打向他,不是小孩子撒娇撒泼的那种,而是狠毒的,成年人刻骨的失望与怨恨,抓他,咬他,甚至踢他的下体。

  父亲先是发怔,继而一把提起他,左右开弓地抽他的脸。景皓拼命挣扎,以致彼此精疲力竭。母亲急赤白脸地赶来时,景皓满嘴是牙血,父亲浑身是抓痕。

  那一年,景皓六岁。

  五年后,母亲撒手人寰。留在墙上那张黑白遗照里的,已是一个皱纹横生的老女人,稀疏的头发,黄黄的牙齿,松垂的肌肤,没有血色的嘴唇——

  很多年以后,景皓才知道,母亲的祖籍在中缅边境的一个小乡镇,她离乡背井,阔别家人,阔别故土,跟随爱人前进的方向。在她有限的几页日记里,记载着无尽的怅惘与怀想,那里面,有大片大片的菠萝地,树下空气清新,光线暗淡。在远远的山坡上,有绿色的胡椒种植园,有浓浓的烟雾和热带丛林。
这个原本沉默而美好的女人,穷其毕生的爱与哀愁,跌跌撞撞地追随着一个绝情的花痴。坚守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在她辞世以前,终于还清了杂货店老板的巨债,终于为景皓姐弟买回一台他们向往已久的12寸黑白电视机,终于花钱雇工匠在长年漏雨的屋顶铺陈了一层防水毡。

  景皓明白,母亲是累死的。她日以继夜地糊着火柴盒,一分一厘地积攒着钱银,也积攒着她的羞耻。她过世时,瘦小得宛如一粒风干的葡萄,皱纹密布的脸孔只得巴掌大小。那个摧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并未陪伴在侧,他新近招惹上本地出名的女混混,两人叼着过滤嘴香烟,在手臂各刺一条青龙,而后骑着风驰电掣的摩托车,豪情万丈地远赴宁夏,游历戈壁滩。

  “景皓,答应妈妈,等你长大了,要善待你的女人……”弥留状态的母亲,气若游丝地给儿子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景皓的父亲在妻子悲凉辞世后,没有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他没有丝毫的收敛,照旧打扮得淋漓尽致,以绘画和音乐的名义,拈花惹草。

  他的家,在他靡乱的人生演出中,不过是狭小阴暗的后台,是他的更衣室,是他中场小憩的地方。他从不过问儿女的衣食冷暖——他不打骂他们,却也从不搭理他们,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尽管缺乏父母的庇护,姐弟俩在亲戚微薄的接济下,仍然先后考取了国内著名的大学。他们秉承了母亲坚韧善良的品行,成长为健康明亮、品格纯正的青年——既拥抱物质生活,又体认精神世界,现实而又充满梦想,激情而又尊重世俗法则,精明而又宽容仁爱。

  姐姐考托福拿到奖学金,出国留学,念完了土木工程的博士,紧接着嫁给了在美国做医生的德国男人,生下两个混血男孩,过得体面且富足。

  这期间,他们的父亲,过气的花花公子,在多年的浪荡和放纵以后,失意了、厌倦了、疲惫了。他以炉火纯青的伎俩,搭上了一名薄有姿色的女子,展开了他的第二段婚姻。

  继母与景皓的姐姐同岁,两厢见面,尴尬得要命。景皓所能做的,便是在礼貌地出席了父亲寒伧的婚宴后,从此疏远他,不再踏入家门半步。

  父亲和继母都没有固定的薪水,穷困潦倒。排场却是父亲的命,为了蜜月旅行,他卖掉了栖身的陋室,倦游归来,只能租赁一间蟑螂成群、鼠患成灾的阁楼。滑稽的是,父亲依然油头粉面,出门前喷五块钱一大瓶的廉价香水,西装革履地来找景皓借钱,絮絮说着自己无钱医治的糖尿病,说着继母有两个月没尝过腥荤。

  “您这身儿衣裳倒还笔挺。”景皓讽刺地打量着他。

  “没钱买熨斗,用铝饭盒装上开水,一点一点地自个儿熨。”父亲面有得色。隔一会,又补充一句:

  “这法子是你妈妈发明的。”

  他口中的妈妈,是他的后妻,坚贞重情的女人,跟景皓的母亲一般无辜。单单这一点,就足以引发景皓的恻隐之心。他怜悯那些女人,那些无端端跟了父亲的女人们。

  景皓太了解父亲了,他热爱女人,但是对任何女人都不好,他跟女人的交往程序惊人地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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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语————>始乱终弃

  “男人呵,嘴臭,脚臭,脾气臭,德行臭,我讨厌他们,”父亲说,“我为什么老往女人堆里钻,不爱和男人来往,就是因为男人尽干缺德事儿!”他活得卑微、阴险、猥猥琐琐,根本不是什么地地道道的男子汉。

  “给,好歹买几斤肉,人家跟了你,可不是为了饿肚子、哭鼻子的。”景皓掏出几张零钞,扔给父亲。

  景皓对父亲是吝啬的,他苛刻地算计过,他给的钱,为餐桌添几样菜是没问题的,可是绝对不够父亲春楼买笑。他不信任那头大尾巴狼。

  反倒是姐姐,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原宥了父亲,寄了一些美钞回来,帮扶他们买下一套经济适用房。两年前,甚至出资邀请父亲和继母到美国探亲,住了三个月。

  而景皓呢,他从不打算宽恕这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那个罪恶色情的男人,犹如在景皓眉心烙下的一颗红字,是一个耻辱的印记,他避犹不及,深恐鬼魂附体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景皓全心全意做着与父亲截然相反的男人,一个有情意、有担当的男人。他勇敢地、坚定地统辖起肉体的欲念,刀枪不入地呵护着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女人。

  他很早就摈弃了跟着姐姐到美国发展的念头,他有志向,但不是杳不可及的大志。他属意的是新闻传播,于是就在报社里,从满街抢新闻的见习记者干起,一路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地做到了责任编辑。

  责任编辑的月薪是九千元人民币,另有年终的红利两三万块钱。在这座中档消费水准的城市里,在景皓的人生辞典中,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了。因此,在太太蔡惜怀孕后,他坚决要她闲赋在家,安心哺育他们的骨肉。

  蔡惜是80年代出生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视赚钱为圣旨,视闲散为粪土。起先她当然不肯妥协、不肯让步,每天往公司跑。景皓坚持得比她更厉害,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蔡惜拗不过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自己的工作,呆在家,做专职孕妇。这是他们相爱以来,景皓表现出来的唯一一次绝不通融的顽固。

  “我的baby,应当得到充足的爱,父爱、母爱,许许多多的爱,大把大把的爱。”景皓强调。

  “大把大把?”蔡惜冷笑,“樊景皓,你混淆了爱与钱的度量单位!”蔡惜不是刻薄的女子,但这一回,她允诺得千冤万屈,千回百转,似有诸般的不甘心,诸般的不舍弃。

  “现在虽闲,等孩子一出来,你会忙得人仰马翻,头发也没时间梳,衣服也没时间换,整天头昏脑胀的,就像这样——”景皓惟妙惟肖地学了个大猩猩的造型,逗她乐。

  蔡惜果真笑起来。

  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总是景皓耐性十足地哄慰着蔡惜,放在心尖,捧在掌中,把她当成小宝贝一般宠着、疼着、爱着。

  景皓认识蔡惜的时候,蔡惜只有18岁,念大一。景皓23岁了,在报社做社会新闻部的记者。谁家的狗生了五条腿的仔仔,谁家的儿子殴打老父,谁家的女婿偷睡了岳母若干年,等等。尽是零零散散、家长里短的题材,火爆、猎奇、低劣的大路货。
但景皓一向是很敬业的,起劲地跑着,卖命地写着。他酷爱自己的职业,满意自己的生存状态,一种可以窥测可以掌控的状态,一种能够游刃有余地把握并且承担生活与女人的状态。

  那年夏天,蔡惜所在的大学承办了首届全市高校校园歌手卡拉OK大赛,景皓和报社摄影部的哥们儿得到线报,赶了去凑热闹。

  蔡惜是当晚的压轴选手,瘦瘦清秀的少女,穿白色棉布的裙子,白色的球鞋,没有化妆的脸是那样的朴素,却是无比华丽、无比张扬地演唱了一首难度很大的英文歌曲,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

  唱到一半,粉丝们激动地冲上台去,自发地站在蔡惜身后,挥舞荧光棒、小彩旗、塑料花什么的,齐声为她伴唱。在旋律的间隙处,蔡惜挥舞双臂,高声叫喊:

  “船要沉了,请大家不要拥挤!”

  镭射屏幕的画面里出现了影片中至为经典的一幕,即将遭遇厄运的恋人,在巨浪翻滚的船头伸展双臂,以飞翔的姿势,感受着惊涛骇浪的危险,感受着船行如箭的眩晕。那是爱情的眩晕,失重、惊悸,像既猛烈又延绵的病症,是比死亡更为深刻的体验。

  “不要拥挤啊,船就要沉了!”蔡惜煽情地挥动手臂。

  “Once more,

  you opened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蔡惜的发音圆润而婉转,气流通过她的舌尖时,缓慢、缠绵,妖妖娆娆,有着说不尽的缱绻,与席琳?迪翁高亢的嗓音相比,简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嫌疑。

  蔡惜是那一晚当之无愧的冠军。她的相片上了第二天的报纸,配以景皓撰写的新闻稿。那则消息,被景皓精心镶嵌在了一桢古朴的木头镜框里,存留起来。

  景皓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心里的船,已经沉没了。他对自己说,就是她了。

  那时景皓失恋不久,创口尚未痊愈,但伤情并不是太严重,属于轻伤。前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身胚壮硕、乐观开朗的景皓是校学生会的文体部长,女孩子是学习部长。他们的恋爱存活了八个多月。

  为免除女朋友的后顾之忧,景皓一厢情愿地反复表白着自己托付终身的意愿,他信誓旦旦地许下了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诺言。

  开头女友把他的话当作了热恋中的呓语,一笑置之。逐渐地,女友发觉他是认真的。在婚姻问题上,他严肃得吓人,像那种走火入魔的清教徒。

  在他们短命的恋情中,充斥着有关家庭以及孩子的无穷揣测。景皓像唐僧一样恪尽职守地念着咒语,结婚,结婚,结婚。当他亲吻她时,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当他拥抱她时,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当他把手探向她的内衣时,也会表达迎娶她的决心。

  女孩子吓坏了。她青春年少,不愿意考虑得太多,仅仅是享受着一场纯粹沉醉的爱情罢了。她所能做的回应,是逃。脚下生风,逃得无影无踪。

  景皓的初恋就这样腰斩了,他懒懒地孵在公寓里,租了全套周星驰的喜剧片,边看边傻笑,没心没肺的。两个月以后,他带着隐约作痛的创伤,转向了眼神清澈的蔡惜。
景皓的追求所向披靡,围聚于蔡惜身侧的那帮乳臭未干的小男生岂能是他的对手?他挥刀斩棘,高歌猛进,一举攻陷了蔡惜的城池,而后长久地、竭尽所能地爱着她。

  爱的例证一:蔡惜很孩子气,喜欢收集芭比娃娃,他一口气给她买回几十余种不同款式

  的芭比娃娃。

  爱的例证二:她喜爱运动,他买最贵的网球拍给她,每个礼拜陪她练习,被她杀得片甲

  不留。

  爱的例证三:蔡惜的生日在隆冬,下着大雪,他下了夜班直接去她的宿舍,站在大门口

  等开门。他的口中喷着氤氲雾气,鼻尖冻得通红,双眼布满红丝,喉咙沙哑,手里捧一大把

  昂贵的花卉,青颜色和白颜色的铃兰,小簇小簇的,细细碎碎,美得让人窒息。蔡惜的女同

  学见到清晨雪地中老僧入定似的他,连同他怀里的花束,露出艳羡的神色。她们齐刷刷撺掇

  蔡惜:

  “还犹豫什么,收拾包裹,即刻随他天涯海角地去!”

  ……

  蔡惜大学一毕业,景皓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在她念大学的四年中,他拼命赚钱节蓄,加上姐姐的扶助,已够首付买一套像样的居室。装修的事,他不叫蔡惜操心,独力承担,设计图纸、选购材料、监督工人,全是他一手包揽。

  新房的家具与装饰都是中规中矩的,虽然没什么推陈出新的格调,却是无可挑剔的。在功能方面,甚至称得上一份模范样本。景皓对内部功能的兴趣甚至扩展到了细节上,为了买个称心如意的小闹钟、开瓶器或者调味碟,他会在商店里逛上很长时间,他对浴室、厨房和卧室里的一些日用品,对电器开关、刀和毛巾架的质地讲究得不得了。

  婚后的新房符合景皓实用主义的审美观,婚后的生活符合景皓健康简约的原则,婚后的蔡惜也符合景皓理想中的好太太条款。

  A、她偏于内向,不太说话,不高兴时便冷着脸生闷气,需得费时揣测她的心思,但

  在景皓看来,这亦是优点,至少她不会如其他黄脸婆一般噜苏。

  B、她没有一般女人的虚荣心,不搓麻将,不煲电话粥,不泡吧,甚至不太喜欢满街

  闲逛。她的服饰是同一品牌的,适时添加,直奔目的地,从衬衫到外套,一次性购买齐全,

  全然不会浪掷时间。

  C、在工作中非常精明,在爱情中非常迷糊。不会无理取闹地索要玫瑰、戒指之类的

  身外物。

  D、除出工作与运动,她几乎没有别的消遣,晚上通常不出门,看电视到深夜,有时

  节目坏得离奇,她也撑着心不在焉地看下去。

  景皓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他知道她整个白昼都在奔忙,他在上夜班时,依旧不必牵挂她的去向——她一定是躺在沙发或床上漫不经心地胡乱转电视频道。他是十分省心的。

  从一开始,景皓就笃信,他们会白头偕老。

  整个下午,景皓都在打扫屋子,像个清道夫一样,汗流浃背地拣拾杂物。他是个整洁的男人。与此同时,做家务,变成了一种对于蔡惜的宠爱和尊重。
 起初,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一种方式。

  接着,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一种容易的方式。

  最后,做家务成了景皓说“我爱你”的唯一一种方式。

  怀孕以后,蔡惜惫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镇日无精打采、寡言少语,充满了混吃等死的颓唐。清清爽爽的房间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手提电脑搁在枕头上,几份合同摆在餐桌上,发刷随手扔进书报篓,梳妆台横七竖八摆满了相片、喷雾剂、旅游时买回的黄色圆肚陶罐,换下来的衣物塞满了洗衣机。她则倦倦懒懒的,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沙发上,发呆。

  作为一份每天出版的日报的编辑,景皓每天的上班时间在下午五点左右,通常要干到深夜两、三点钟。长期以来,他的作息晨昏颠倒,早晨是从黄昏开始的。

  “开机!”景皓直起身来,心满意足地四下里环顾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拍拍手,像个导演一样大喊了一嗓子。

  蔡惜充耳不闻。

  定居美国的姐姐新近买了一台比手掌略大的袖珍款索尼数码摄象机,特意嘱托回国探亲的朋友带给景皓和蔡惜。

  “把怀孕的历程拍下来,刻录成一张光盘,将来播放给孩子看,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姐姐在电话里提议。

  “宝宝,这是妈妈。”景皓将镜头对准蔡惜,兴致昂然地自编自导。

  蔡惜置若罔闻。她穿着一件竖条纹的棉质睡衣,宽大得仿佛一只麻袋口袋,稍稍动弹,便会飕飕生风。这些日子,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与拖鞋,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惜惜,去换件衣服,好不好?”景皓发觉了蔡惜着装的不妥,暂停拍摄,央求道。

  蔡惜一声不吭。

  “好好好,就当是原生态演出吧。”景皓自个儿搬梯子找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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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28 17:24: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马扎
张飞 离线
发帖:2999
等级:逍遥九州
积分:3315
注册:2007/3/7
又来?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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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28 17:24: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引用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第5楼
亲果果 离线
发帖:260
等级:独钓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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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7/4/16
引用张飞于2007-5-28 17:24:00说道:

又来? 不是吧



你对我我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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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28 17:31: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第6楼
十年 离线
发帖:183
等级:点苍傲雪
积分:197
注册:2005/12/27
有这么夸张吗?怀孕的女人快成了神经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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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29 17:20: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第7楼
塔利班爆破手 离线
发帖:52
等级:轻舟缥缈
积分:66
注册:2006/12/30
严重鄙视楼主不把故事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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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30 9:13: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第8楼
琴瑟琵琶 离线
发帖:373
等级:独钓寒江
积分:449
注册:2007/2/8
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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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30 9:29: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引用回复:[连载]爱情有毒 第9楼
亲果果 离线
发帖:260
等级:独钓寒江
积分:302
注册:2007/4/16
引用琴瑟琵琶于2007-5-30 9:29:00说道:

同意 !!!



呵呵,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这两天工作有点忙,别生气了
这不又要走了,真的不好意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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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5/30 17:59: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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