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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爱
作者：西安老玉米
1
她的手指轻轻合拢，一抹亮色从手腕掠过。我失神地望着她，颈项一片耀眼的白，锁骨微微泛着琥珀色光泽，鬓角斜插的小花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却有惊人的诱惑力。
四周突然黑下来，与此同时，她缓缓张开手，露出掌心的蜡烛，烛光摇曳着，而我的目光像扑火的飞蛾，再也无力反抗。我喃喃自语：“真美。”她淡淡地笑着：“谢谢，这个魔术叫‘红颜烛泪’，是我和师父一起开发的。”我还是神思恍惚，没注意角落那个男人已走到客厅中间，向我微微鞠躬。
他们是私家魔术师，就像某些技艺精湛的大厨一样，只为小型私人聚会服务。他们行迹飘忽，神秘莫测。
这次能请到薇薇和司马石，多亏了馨若。她是我的女友，二十五岁，全身心地爱着我，同时也是我在公司的助理。为了我的三十岁生日聚会，馨若动了很多脑子，一次朋友闲聊，李森无意间提到私家魔术师，馨若立刻缠住李森，逼他找到魔术师。李森四处打听，终于请来了薇薇和司马石。
客厅忽然响起掌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忙起身对薇薇说：“表演非常精彩，难得一见的艺术珍品。”我希望我的语调尽可能平静，但内心深处的波澜却涌动着，喉咙一阵涩痛。
朋友们都兴奋起来，围在薇薇左右，薇薇只是含笑不语，偶尔将目光投向司马石，司马石站在角落，孤寂落寞。我端着两杯HAUTBRION红酒来到他身旁，八大名庄的优品，馨若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请司马石喝酒，但他婉拒了。我对他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薇薇称他“师父”，其实他不过比我年长二三岁而已。他冷静得邪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抑制力超过我的想像。
我跟他聊天：“私人魔术师近距离表演，更要有很高的造诣。”对我的赞赏，司马石无动于衷。我笑着问：“我能学会魔术吗？”司马石淡漠地说：“其实不难，手上的技巧，配合灯光、动作、服饰，转移观众注意力，再借助人的意识偏差完成一场魔术。薇薇就是这样做的。”
最后一句话似有所指。刚才薇薇变魔术时，我的注意力就被她的脖颈和手腕吸引了。我有些慌乱，扫了司马石一眼，他也正在看我，双眸冷静得像琥珀。
2
那天晚上馨若很兴奋，客人散尽后，她迫不及待抱着我，红酒的刺激使她气喘吁吁，她把我推倒在地毯上，吻我。
我只是勉强应付着。眼前飞舞着薇薇的手，翻飞的指尖像绽开的翅膀，扇起灼热气浪。我突然激动起来，开始回应馨若，但我始终闭着双眼。黑暗中，我看到了薇薇的眼睛，还有那两枚琥珀色的锁骨。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我陷入深深的抑郁，这成了我的魔症。屋子空荡荡的，馨若上班去了。我是那家玩具制造公司的老板，我们正在开发一款成人的拼图板，但我对设计的图样非常不满。
我用力嚼着巧克力，听说这东西对缓解抑郁有帮助。近半年我明显发胖，但是没关系，只要巧克力能让我心情愉快，我愿意淹死在一万斤可可粉里。
这时，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开发魔术玩具？
我激动起来，更重要的是，我有机会与薇薇接触了。我立刻拨通办公室电话，馨若对我的提议反应淡漠，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要立刻找到薇薇。
还是李森帮忙，三天后在咖啡馆，我见到了薇薇。没有灯光与服饰的渲染，薇薇显得平静自然，但她骨子里的妖冶气息仍萦绕在周身，使我瑟瑟发抖。我说不清这种感觉，也许是爱，也许仅是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薇薇听了我的建议，沉思着说：“我要和师父商量一下。”我急切地说：“司马石会答应的，这对大家都有好处。”薇薇笑了：“至少对一个人没好处——馨若小姐。”我怔住，犹疑地望着薇薇，她继续说：“馨若小姐昨晚给我打了电话，不想让我接近你。”
我惶惑地望了望窗外，心情十分复杂，愤恨？沮丧？或许还有一丝无奈。馨若想控制我的生活！
我平静下来，注视着薇薇：“既然你能来，肯定就是答应了。”薇薇淡漠地说：“是的。其实我也一直在找机会，摆脱司马石。”
3
魔术师在表演时需要营造氛围，那是一种心理暗示，使观众不知不觉沉迷其中。现在，馨若就感觉到这种氛围。我太了解她了，我们同居后，她变得越来越敏感，薇薇的出现，就像她的生活中出现了更大更深的旋涡。
但馨若的表现出乎意料，她不吵不闹，在公司一如既往地开会，晚上一起吃饭，或者散步。两个人朝朝暮暮在一起，很容易疲倦，我想，薇薇来得正是时候。
我放弃了原先那个拼图板的方案，转而开发薇薇设计的“喷火玫瑰”。这套魔术玩具共有三个品种，简单的物理现象，却很吸引人。我们要在情人节前夕推出。
一天下班，李森忽然神秘兮兮拦住我：“志强，昨天我看到馨若和司马石在一起。”我瞪着李森，干巴巴地说：“你看错了。”李森想争辩，很快又苦笑一下。
电梯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李森终于忍不住，又说：“我把那两个魔术师找来，是个错误。”
我淡淡地说：“跟你没关系。就算要认错，也该是馨若。”
电梯从十八楼一直往下、往下，在轻微的震颤中，我有些迷醉。李森还在低语，大致意思是，那两个魔术师很奇怪，那么另类的职业，再加上神秘的男人和女人，让我提高警惕。我一笑置之。
那天晚上我约了薇薇，在酒楼包厢，薇薇显得很不安。司马石知道我们在约会，薇薇说着，忽然哭起来，我第一次见她流泪，这个冷寂孤傲的女人，泪水灼伤了我的心。
薇薇很小的时候便被遗弃，一个老头收养了薇薇，同时也收养了司马石。司马石比薇薇大十一岁，天天带她出去偷东西，后来他们发现，那老头其实是藏匿多年的通辑犯。但老头已控制了他们，老头对待奴隶的方式很残酷，司马石认为，摆脱老头只有一个办法。后来他们终于“摆脱”了老头，但对薇薇来说，新的禁锢出现了。司马石把她当作了私有财产。
说到这里，薇薇开始发抖，包厢虽然暖气很足，我却感到阵阵寒意。我又想起那个冷静男人，司马石，一个具有超然控制力的男人。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对司马石既好奇，又有着天然的亲切感，因为我们都有强烈的占有欲，都有致命的帝王情结。
我想掠夺司马石的女人，于是司马石开始侵袭我的领地。我想笑。此时此刻，馨若一定与司马石在一起。
4
有些女人天生需要表演，需要镁光灯和鲜花，薇薇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之所以依赖我，因为我能把她从禁锢中解救出来，推向新生活。
“喷火玫瑰”样品做好了，接下来，我要带薇薇去各地巡回展演，为魔术玩具造势。这段时间馨若请了假，我知道，她是向我无声的抗议，或者只是一种无奈的策略罢了。原本我想同时拥有她和薇薇，对她也算一种恩赐，现在既然她主动退出，那好，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我不会给她打电话，忽略一个女人，是对她最大的煎熬，想到我正在折磨一个女人的爱情，一种扭曲的快感油然而升。
与此同时，我与薇薇的关系发展很快。薇薇是聪明的女人，她懂游戏规则，依赖一个人必须付出代价。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薇薇居然还是处女。
那一夜，她舒展了长发，我感觉到她的颤栗疼痛，我以为她只是紧张，直到一抹暗红绽放在眼前，我忽然有种虚弱的感觉。我竟是薇薇的第一个男人。
我立刻想到了司马石。那个可怜的、想要保住自己小王国的奇怪男人，他居然把薇薇的初夜留给了我。这种打击对司马石一定很残酷。
“他一直没碰你？”我忍不住问道。薇薇仍在颤抖，眼角的泪痕已经凝固，使我想起她第一次变的那个魔术，红颜烛泪。只是那次，我像飞蛾一样被她迷住，而现在，她却成了飞蛾。
薇薇沙哑地说：“他太抑制自己了，我和他一起整整二十年，没见他发过火，甚至没有高声说过话。我猜不透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控制自己。”我急切地抓起一支烟。凭我的人生经验，懂得压抑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可怕的。
薇薇深吸一口气，哽咽地说：“我一直以为，他没有感情。”
我在黑暗中瞪着薇薇，她的眼泪明亮闪烁，也许只是我的幻觉。我低声说：“你想他了。”薇薇大声抽泣着，她不能否认，她已经习惯了司马石的存在。就像心里扎了一根刺，最初感到疼，她渴望解脱，时间久了，那根刺融入血管，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于是她反过来依赖那根刺。
没有了那根刺，她突然感到自己跌入了虚空。
5
我见过那种香水，毒药，紫色水晶包装。打开瓶盖，它的气息像魔鬼一样释放出来，浓郁芬芳，伸手便能攥到掌心。毒药会使人变得神秘妖娆。毒药充满诱惑，不仅女人为它心动，男人也被它吸引。它使人在颤栗中上瘾，就像爱情。
薇薇还是离开了我，情人节前夕，她不辞而别，到处没有她的消息。但我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我要立刻找到司马石。我本能地拨通馨若的手机，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禁苦笑了，真是荒诞。
良久，馨若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很疲倦：“找谁？”我颤声说：“我是徐志强。”她淡漠地说：“我知道你是徐志强。你找谁？”
我被打败了。其实馨若早已禁锢了我，她永远是最了解我的人。过往的岁月，她照顾了我的一切，事业、生活，她像空气一样渗入了我的生命。
馨若轻叹一声：“来我家，我知道司马石在哪里。”
四十分钟后，我来到馨若家。我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但这次感觉完全不同，我像个罪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恳求她的恩赐。我推开门，看到了司马石。
司马石坐在客厅，无动于衷地望着窗户。窗台上放着一瓶毒药香水，紫色水晶包装，似乎锁着什么秘密。我感到莫名的慌乱。司马石转脸，示意我坐在他对面，他忽然笑了笑，充满魅力。
司马石拿起一盒巧克力，低声说：“馨若出去了，这是她送你的情人节礼物。”我脱口而出：“薇薇呢？”司马石的指尖抖动一下，魔术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定很悲哀。
司马石打开巧克力包装，掂起一颗放进自己嘴里，递给我一颗，我吞了下去。司马石微笑着说：“薇薇很好。有件事她一定对你提过，那年，我设法‘摆脱’了一个老头。”我不安地盯着他，听他继续说，“反正他是通辑犯，就像为电脑除去一个病毒。”他又掂起两颗巧克力，一颗给了我。黏稠的汁液像血一样凝固在嘴角。
他喃喃自语：“我想让馨若给你做一个礼物。很简单的魔术。把普通的巧克力融化，掺入砒霜，然后灌进心形模具，冷却以后就像这样，有毒，但很好吃。”
我咀嚼的动作停顿了，而他继续把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你的心已经冷却，这方法对你很合适。但馨若放弃了。她不想怀着你的孩子，看着你吃下毒药。所以，你获救了。”司马石起身，出了门，再没有回头。
我坐了很久，直到馨若进来，温暖的呼吸飘浮在耳畔。我想抱着她，她微微抗拒一下，还是伏了过来。我紧紧抱着她，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沙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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