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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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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尘土
类型：倾城之恋　　作者：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鱼粱整整病了半个月。贫血，动不动就头晕，半月前更是在电梯里晕倒，才被逼着请了病假，乖乖到医院住了两个礼拜。
　　“果然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
　　同事们来探望，鱼粱挥着吊盐水的手夸张的叹息，吓得众人出一身汗。
　　墨鱼梁在赛玧士广告公司是出了名彪悍无敌。脾气火爆不说，行为举止更是粗犷得令一帮子男士汗颜。私底下开玩笑都说，女孩子个个都像墨鱼梁这样狂猛，叫一帮子大老爷们都自叹弗如，何颜以对江东父老？
　　墨鱼梁做事情雷厉风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怕都不成问题，活脱脱一个工作机器。平时为人随和，大大咧咧，然遇上哪个在工作上敢跟她忽悠，一口水喷下来堪比周星驰版《济公》里鬼魔王那一手，喷得周星驰湿到裤衩。制作部一提到墨鱼梁更是没有一个背脊不发毛的，对外打出响当当的名号：霹雳无敌女魔王。
　　“那哪能呢，头，你才二十五。”
　　金萝坐一边削苹果给大伙吃，笑嘻嘻的提醒鱼粱。
　　“可是已经有了五十二的沧桑……哎呀！”
　　訾邺咬一口苹果飞快的抢白，躲得慢半拍就挨了鱼粱顺手一记板栗，龇牙咧嘴的跳开。狼狈模样惹得众人狂笑不已。
　　“放心好了，我下周就会回来好好罩着你们。”
　　鱼粱斜斜睨一眼訾邺，语气出奇的温和，听得訾邺汗毛根根直竖。山雨欲来风满楼是什么味道，鱼粱这副表情就全部涵盖了。
　　訾邺忙装的一脸乖巧相。
　　“不用了，头，你可要好好休息休息，要是累着了，我们可都心疼呢。”
　　“油嘴滑舌，等我回来啊，第一个要调教的就是你了！”
　　訾邺发出一声嚎叫，像猩猩一样拿两个手捶胸，被一旁的女孩子们追着打出去。闹了一阵，天微微有些暗了，一群人才笑闹着离开。
　　
　　夜落。
　　鱼粱一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没有睡意。不记得多久了，习惯风风火火的忙碌，没有办法停下来。因为差那一步，始终都有好远的距离。
　　应允了姜臣将的那一步，自开始到现在，费了无数的心力，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大学毕业那时候，鱼粱到赛玧士广告公司面试复试遇到了臣将。
　　在通过初次的简单资料填写和两轮面试之后，应试者被要求一周后携带自己的广告制作作品参加复试。而复试监场者，就是姜臣将。
　　那时鱼粱制作的广告短片主题是组合家具，片中巧妙的运用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电影《衣柜中的男人》的一些场景碎片。短片开篇场景是一座海边的别墅，天青海碧，轻风微浪，环境无比惬意。一个美丽女郎驾着车在打电话，声音甜蜜的告诉男朋友她马上到，要他做好甜蜜约会的准备。而别墅中女郎的男友却正在幽会自己的同性恋人，两人难舍难分。终于女郎的车子停到了楼下，女郎迈着优雅欢愉的步伐往旋转的楼梯上一步步登上去。陶醉在爱情中的两个男人听到开门声才顿然惊慌失措，忙乱中男友把恋人藏在了房中的组合家具衣柜中，便起身去迎接女郎的来临。
　　女郎热情的献吻，表情颇有急切，无奈衣柜中却总是传来莫名其妙的声音作扰。男友随口说是老鼠，在说了第三遍之后女郎忍无可忍的开门去看。正当男友认为一切都糟糕了的时候，衣柜中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女郎一层层的翻开组合家具，男人也一层层的通过家具的巧妙组合成功脱离了女郎的搜索。在一阵折腾之后，原本方形的家具组合变成了一个“S”形，结尾意寓“secret(秘密)”。
　　在一片运用型男靓女摆着各种美好表情说这产品真好的广告制作中，墨鱼梁的创意无疑如同一阵清新香风脱颖而出，况且鱼粱的制作水平也相当娴熟专业，当时以“衣柜中的男人”为主题的短片得到了姜臣将莫大的欣赏和推崇。姜臣将当场宣布：此次优先录用者，墨鱼梁小姐。
　　鱼粱当场开心的跳起来，搂着同来复试的同学好大声音呼叫：我就知道我一定行的！几个女孩子开心的又叫又跳。
　　姜臣将缓步走至她面前，用某种说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冷淡说道：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然后转身走开。一句话冷的鱼粱如同被兜头浇一盆水，这个人，如此的不好相处呢！一时间年轻的傲气和骄气一股涌上心头，她对着臣将的背影叫嚣：喂，你站住！我不管你是谁，你给我听好了，我墨鱼梁，要成为这个公司的首席执行总裁！赛玧士广告公司史上最年轻漂亮的执行总裁！
　　姜臣将的身形顿住，缓缓回过头来，勾起一边好看的嘴角，低沉的声音说，好，墨鱼梁，我等你有那一天。
　　那个身影渐渐随着有力的脚步声远在走廊尽头。鱼粱怔怔的望着，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会做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里，有高楼倒塌的迹象。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口气赌到至今，赌到心中花园爬满了长刺的藤蔓，层层覆覆，再也理不清剪不断。
　　那时没有料到的是，姜臣将是赛玧士广告公司大中国区的人事总监，更没有料到的是，她赢了赛玧士广告公司的应聘，却在这里遭到爱情的滑铁卢。
　　
　　病愈后第一天上班，鱼粱刚出现在办公室，訾邺做出一副悲惨世界模样。
　　“天哪！霹雳无敌女魔王回来了！”
　　“看来最想念我的人非訾邺莫属了。那么今天就由你先给我展示本月接手的几个case的制作成果吧，如果不过关，就陪我共进晚餐好了。”
　　众人都鼓掌为鱼粱喝彩，女魔王又复活了！
　　显然下属们还是很负责任的，下午几个case看下来，鱼粱相当满意。只是提点了些微修改，訾邺就顺利过关了，猴子一样跳出鱼粱的办公室手舞足蹈。
　　周末的时候鱼粱助理尚善组织了办公室所有人吃火锅，为鱼粱康复庆祝。
　　铁扇楼的川味火锅最有味道，尚善打电话订了座，下班后缠着鱼粱暂歇手上的工作，硬把她拖过去。
　　席间一群人闹哄哄的玩杀人游戏，全没半点恐怖气氛，倒是热火朝天。桌子中央一大锅鲜美汤水噗噗冒蒸气，红色尖椒和灯笼圆椒在滚开的汤水中上下翻腾，还没入口，就已经有了热辣的味道。等菜料入口，不怎么惯味的一伙人吃的整张脸皱在一起，不停的擦汗，却仍然不亦乐乎。
　　只有鱼粱一脸镇定。慢条斯理的晾着菜料，平均分给大家。
　　“头，你怎么没吃多少？”
　　尚善呼呼吐着气，疑惑的看鱼粱。
　　鱼粱微微笑，夹菜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胃口一直都不太好。老是想吐。”
　　“咿？”
　　訾邺回头满脸惊讶，一副讨打的模样。尚善用手肘狠狠顶他一下，换来他哇哇乱叫。鱼粱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鼻子一酸，一股热流翻涌而下。
　　“头，你怎么流鼻血？”
　　訾邺停止了疑惑的嚷嚷，呆呆看着鱼粱。所有人都停了笑闹，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尚善递上纸巾，皱眉不悦。
　　“一定是身体还没好，这两天又操劳。今天开始好好休息！”
　　“我没事。你们继续吃。”
　　鱼粱站起来往洗手间走，抱歉的笑笑。
　　在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地，这一阵似乎更加消瘦了。而且，病了一场后，干劲也没有以前足了，老是觉得很累，情绪也有些低落。
　　这可不是好的征兆，墨鱼梁，你要加油！
　　止住了血，对自己摆一个笑容，用力的拍拍脸。
　　
　　夜晚一个人开车回家，穿过灯火阑珊的漂流城市。
　　愈夜愈美丽。如开到荼蘼的曼陀罗，绚烂之中透出一股浓烈的绝望，散发着腐朽味道。
　　再如何风云雷动的女子，终究是女子。
　　再如何豪气干尽九重天，终究期待属于自己的一段传奇。
　　墨鱼梁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手支在车窗，指尖擒一支烟，静静等它燃尽。
　　寂寞就如蚀心腐骨剧烈毒药，本不想沾染，却身不由己。
　　姜臣将啊姜臣将，我是爱上你，还是爱上自己编织的绚丽梦幻？
　　常常在一系列的广告制作完成之后，鱼粱保留材料，休息时候跑到姜臣将办公室，一把丢给他。是挑战吧，咽不下最初的一口气，可是渐渐的，好像更多是为了看到他。一段时间的忙碌后，她会突然感到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姜臣将，于是把资料打包，过去丢给他，顺便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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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6/20 9: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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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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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真好，像浓烈的伏特加。
　　姜臣将总是淡淡的笑，接过鱼粱丢过来的制作资料放进抽屉，轻声说，我过会再看。语气是温淡的，然而鱼粱听来，总觉疏离。
　　唯有一年以后，鱼粱胜任制作部部长，拿着最得意之作给臣将，却遭受到空前的怒斥。
　　“墨鱼粱，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很无聊么？每次都拿这些小孩子的想法来给我看，到底想在我这里证明些什么！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那晚本来是制作部给鱼粱庆祝，鱼粱邀请姜臣将，却受到记忆里臣将第一次火山爆发的波及，亦是唯一的一次。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那一次我通过复试凭的不是运气，我有这样的实力！”
　　猛然受到无故的责难，鱼粱也是气血翻涌，立即大声的反驳。而姜臣将用冷冽的眼神看着她，叫一向胆大包天的她害怕。如果她够仔细，她应该能够看到姜臣将眼中某种压抑的烦躁。可惜，在广告制作方面精通的墨鱼粱，注定了某些方面就会比较迟钝。
　　那些复杂的眼神，她无论如何不能看真切。
　　姜臣将只是沉默，久久看着她，疲惫的用双手覆上脸庞，覆住所有光芒。
　　“鱼粱，不要再来打扰我。”
　　轻轻的吐出一句话，语气疲惫而无奈。
　　鱼粱气愤的摔门而出。也是第一次，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姜臣将，我也不知道我想在你这里证明些什么。这或许，只是我靠近你的一个借口而已。姜臣将，如果我爱上你。
　　如果能够，让我爱上你。
　　可惜鱼粱太过粗线条。如果不是，她怎么能没有留意过，姜臣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明亮如同中天的太阳，让姜臣将只能一味闪躲。于姜臣将而言，上天的恩赐，得一便好，怎能太过贪心？
　　下雨天，她没有开车没有打伞，在路边慢慢走。
　　姜臣将太过分，好不容易，她用一年的时间，成为制作部部长。我做的这些，你都没有看到。
　　“上车。”
　　姜臣将停在她面前，简短命令。她无意识的上了车，垂头丧气。
　　“姜臣将，为什么不让我爱你？”
　　眼神扩散，没有焦距盯着窗外，鱼粱似喃喃自语询问。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车内安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窗外的车水马龙和着雨声，像隔了另一个世界。
　　“鱼粱，你足够好。可惜早在这之前，我已经丧失了资格。鱼粱，我女儿今年三岁。”
　　“喔。原来是这样子呢。”
　　依旧没有回头，语气轻笑，眼泪却和着雨水，无声无息崩溃决堤。
　　原来，早在遇见之前，已经错失了擦肩的缘分。原来，还不曾相识之时，已经失去了失去的资格。原来，我匆匆忙忙追赶的那班车，早已经错过。
　　姜臣将，我如此遗憾。
　　
　　有些时候，生活中能够失去一些东西，竟比无所可失要来的幸福呢。能够失去，说明你曾经拥有。
　　鱼粱呆呆的出神。心脏跳动的地方，已经在这两年里，痛到麻痹。
　　“三十九号，墨鱼粱。”
　　小护士探出头来叫了一声，鱼粱站起身走进去。
　　“墨鱼粱小姐，根据这些检验资料，你的情况恐怕不乐观。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稳定自己的情绪。”
　　头发花白的老医师皱眉看着鱼粱的检验报告，语气低沉。
　　“我的情绪一向很好。”鱼粱微笑，“我到底什么病？”
　　“是血癌。也就是通常说的，白血病。”
　　脸上仍然是微笑的表情，却如同纂刻在山石上的一般，竟已经凝固。
　　“喔。这个样子呢。”
　　鱼粱轻轻的答了一句。老医师所说的可能性治疗方法，她都没有听进去。
　　是血癌。
　　在良久的震惊以后，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如弹断了的琴弦般，跳突了一声。开车不停不停的兜圈，没有办法停下来。
　　这生命如一段曼妙的舞曲，还没到惊动人心的高潮，就要戛然而止了。而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尝试过，没有到阿拉斯加的雪地滑过雪，没有到南太平洋的岛屿潜过水，没有挑战过那么多的世界吉尼斯，甚至没有，简简单单爱一场。
　　我一直都没有爱过呢。
　　那种一千个人尝过会说出三千种滋味来的汤，究竟是什么味道？
　　姜臣将，我还没有爱过你呢。我还不知道，如果牵住你的手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如果拥抱住你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如果亲吻到你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是什么心情，这样的孤独，是我不曾体会。姜臣将，爱上你，我爱上了孤独。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是不是应该不顾一切来赢得你的心？不管什么道德伦理，不论什么天长地久，不要用尽心力去登上那个高位，只要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拥有一场。就像拥有一个最爱的洋娃娃。可是，怎么是这样？
　　猛然一个急刹车停下，鱼粱趴在方向盘上，第一次痛快淋漓哭出声来。
　　我就要离去，可惜，连一个片断都不能留在你的记忆里。姜臣将，如果，我有这样的机会，我多么愿意自私一回。
　　
　　“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各位还有没有问题？”
　　工作室执行总裁渡若环顾会场一周，询问的眼光一一扫过。
　　“我这里，需要尽快找一个人来替我。”
　　鱼粱抬头直视渡若，脸颊深深消瘦了去。肤色暗淡中呈现不健康的白，容光不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深深的沉默。渡若直直看着鱼粱，微皱着眉头没有作声。鱼粱微微扫视一周，轻声笑了。
　　“我马上就要离开，趁现在，接替者过来了，我还能带带。”
　　“臣将，物色好人选，给鱼粱过目。”渡若面无表情宣布，“没有其他事宜，散会。”
　　一行人都起身出去，姜臣将定定坐在位子上，直直望着鱼粱。鱼粱看见他目光，轻微笑笑。
　　晚上下班出来，鱼粱到停车场取车，看见姜臣将等在那里。
　　姜臣将不由分说拉她上车，踩着油门开到海边。海边咸腥的风吹来，湿漉漉的。姜臣将迎着风抱住鱼粱，双手轻微颤抖。鱼粱没有挣扎，亦不开口说话。
　　如果拥有已经变成了奢侈，到最后的最后，反而希望他安稳幸福。哪怕只当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鱼粱。”
　　这个沉稳英挺的男人，轻声唤着她名字，声音些微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实上，习惯了左右闪躲掩耳盗铃之后，真正面对时，再多言语都已无益。
　　鱼粱眼泪不停歇的流下。曾经很想要明白，如果牵手，如果拥抱，如果亲吻，到底是什么心情，真正到这一刻，却忽然怯弱到只想要躲。多遗憾，爱情的味道，如此苦涩。
　　“对不起，鱼粱。我注定了，连失去的机会都没有，对不起！”
　　姜臣将轻轻拥着她，泪水淌过脸颊。
　　他们都一样，连失去的机会，都不能有。
　　泪水汹涌，头有些微微疼痛。
　　“臣将，我想要那里的果酥。”
　　鱼粱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卖部。
　　“好。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姜臣将迅速跑过去，买了满满一包果酥。果酥是用油纸包的，很有老上海的味道。一个人，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关心周边的事物。原来还有这样有味道的小吃。姜臣将想着，快步往回走。
　　海边的风空朦吹来，姜臣将的宝马Zfour安静停在一边。
　　车头轻轻搁着一张碟。
　　《衣柜中的男人》。
　　油纸包掉落在地。姜臣将伸手拿起来，看了许久，一滴莹亮水珠重重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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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6/20 9: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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