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 |
 |
 |
 |
发帖:1464 |
等级:神州独行 |
积分:1682 |
注册:2006/8/17 |
|
我们在车上聊了些关于我旅行的事情,顺便也向我介绍了些牧场的情况。丹尼尔是个爱说话的人,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告诉我各种各样和我将要去的牧场有关和无关的事情。黛安娜却话不多,更多时候是面带笑容地边开车边听着我们的交谈,偶尔才夹杂两句。坐在我旁边的丽贝卡则更是沉默,只是搂着鲁宾默默地听我们说话,她虽然年纪不大,但看得出来因为长年在自然环境苛刻的荒野中工作,日晒风吹,脸膛黑红黑红的显得有些粗糙。丽贝卡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和一双晶莹的绿色眼睛。 沿着395公路往南奔驰了三十多公里回到了房屋稀疏衰败的奥兰恰镇。白色道奇皮卡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加油站旁驶下了公路,斜斜地沿着一条布满石砾的狭窄土路向着荒野深处,远处的内华达山脚颠簸不已地开去。 丹尼尔在前排回过头大声地说到:“欢迎来到奥兰恰!先让我们觐见一下我们的奥兰恰酋长吧!”我听了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迷惑的表情或许正是丹尼尔所盼望的效果,他颇为得意地指向车窗外的内华达山脉顶峰对我说:“那处最高的山峰就是奥兰恰峰(Olancha Peak),你看看这边的山脉象不象一个平躺着的印第安人?”我顺着丹尼尔所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在丝云皆无的蔚蓝天空映衬下,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内华达山脉群峰惟妙惟肖地在天际勾勒出一个面孔朝天平躺,长着一个典型印第安钩鼻的男人轮廓,奥兰恰峰正是这个印第安人的鼻尖。 当地人就都把他称做“奥兰恰酋长(Chief Olancha)”。我们的牧场;也就是“野驴拯救暨保护组织(Wild Burros Rescue and Preservation Project )”就正位于奥兰恰酋长的脚下。 道奇皮卡在土路上左右摇晃着开了大约8公里才终于来到了牧场。牧场远离公路和奥兰恰镇,位于紧靠内华达山脉大缓坡上的一处山坳中,南西北三面被一圈凸起的山冈紧紧环抱,只有东面毫无遮拦,整个欧文斯干湖和谷地还有谷地对面的柯索山脉(Coso Mountain)袒露在大斜坡上的牧场面前一览无遗。 布满石块和沙漠灌木丛的山坳静谧安详,山坳中央长着一小片稀疏的树林,在枯黄色的山谷荒漠中展现出一抹与众不同的亮丽青翠。树林间散布着一栋石屋平房和一栋木造两层楼,还有两座简陋狭小的库房,这就是整个牧场的中心了。围绕着树林和房屋,大小分布着二十多个用钢管隔开大小的围栏,远远地就可以里面喂养着的众多大大小小的毛驴,马,和骡子。 在牧场入口的栅栏上挂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老狗们,小狗们,这里还有些笨狗,请你小心驾驶。”丹尼尔跳下车打开栅栏门,我们的车子缓缓驶入了牧场内,一直到石屋边的树荫下。 说是牧场却完全不是印象里以为的那种风吹草底见牛羊的风景,在这海拔四千英尺的高原谷地,荒凉干旱的莫哈维沙漠深处,除了遍地的无数大小岩石,四处散布的驴马粪球,就是无处不在的厚厚沙土了。当我跳下车子时,腾起的尘土一瞬间还真让我升起些许踌躇。 刚下车,院子里就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看样子这里的狗可不少。 从院子里走来一个满脸落腮胡的瘦高白人男子迎接我们,他穿着件布满尘土草杆和陈旧污垢的黑白格子厚布衬衣和一条,和衬衣一样肮脏的深蓝牛仔裤,脚登一双布满灰土的旧皮靴。这个白人男子有着消瘦的脸庞,象刀锋一样尖挺的鼻子,还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深邃眼眸,虽是初次见面,但看过去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想了半天才突然悟到,原来他的神貌和耶稣基督非常相似。黛安娜为我们做了介绍,这个白人男子叫克里斯(Chris),也是牧场的志愿工作人员,在牧场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克里斯很腼腆,又是个不太说话的人。 整个牧场现在包括黛安娜,丽贝卡,克里斯,丹尼尔,再加上我一共就只有五名工作人员了。 黛安娜先领我到石屋休息。刚打开石屋的门,几只块头都不小的狗争相吠叫着拼命摇着尾巴迎上来,黛安娜喝退了众狗,笑着对我说:“把这些家伙都放在外面的话,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去野外追兔子,撵土狼,有时候还会惊吓到牧场里的驴子和马,所以我都是把它们关在屋子里按顺序逐个放到外面去。” 石屋挺大,里头有些阴暗,约三十平方米左右,一通到底。屋子北头有个煤气灶,一个旧电冰箱,靠墙的架子上放满了锅碗瓢盆和各种食物罐和调料。石屋中间横放着一条摆满书籍信笺以及三四个烛台的长桌和五把椅子。长条桌边是一张木床,靠南墙放着一圈的桌子柜子上摆着一台手机和许多书籍。地板上垒放着几付马鞍和大大小小几十盆长势不错的花卉植物满满地挤占了整个南边的角落。这间石屋既是牧场的厨房,餐厅,又是黛安娜的卧室和办公室。 我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放在石屋的木头地板上,地板上顿时腾起一股尘土。黛安娜简短地和克里斯聊了下牧场的事情,然后就让他带我去宿舍,再到牧场里四处看看。 克里斯把我领到了木楼的二楼,说我们俩住一间屋。一开门,立刻迎上来一条个头健壮的德国黑背狼狗和一只非常小的小花猫。克里斯告诉我狼狗是他的,叫麦克斯(Max),克里斯干活时就让它在屋子里待着,免得四处乱跑惹麻烦。小花猫叫杜依是黛安娜刚收养的一只被人遗弃的小母猫,克里斯告诉我:“我们刚把杜依领回来没多久,要等过阵子给它做完节育手术后才能放到外面去。我们已经收养了太多猫,不想让它们再没完没了生个没完。” “你把麦克斯和杜依关在一个屋子里,麦克斯不会欺负小猫吗?”我好奇地问到。 “哦,当然不会,在我们这,狗是不允许欺负猫的,它们都各干各的,互不打搅。” 看上去也正如克里斯说得,麦克斯除了摇着尾巴绕着我们转之外,对在它身边串来串去的小花猫杜依基本上采取的就是一副视若无物的态度。 二楼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多平方米,屋子三面都有大窗户倒是明亮,不过整个屋子里却弥散着一股奇怪刺鼻的霉味。房间的地毯上布满了各种陈年污垢,这地毯的颜色隐约当年应该是白色,不过现在早已变成一种非常深的灰色-就是灰土的那种灰色。 这间大屋子看来很久没打扫过了。地毯上散乱着堆放着各色杂物。从几大堆乱糟糟的旧衣服,垒得高高的纸箱,遍地空啤酒罐香烟盒,几个落满灰尘的小型煤气罐和一个煤气取暖器,满满几大纸箱袖珍版的路易斯拉阿莫的廉价通俗小说(Louis L’Amour*注: 路易斯拉阿莫是美国著名的通俗小说作家,其作品主要都是关于美国西部早期的各种传奇故事。他的作品众多,在美国民间拥有大量读者,其作品的风格和影响如果和中国人比较的话,和金庸有很多相似处,将路易斯拉阿莫称为“美国的金庸”也不为过)。地上两个旧饭盆,一个装满了狗食,一个装着水。满地杂物堆间的空地中还有个方形的猫用便盆,里面的猫屎都早已干硬地失去了它们本应有的色泽,我心中深深地怀疑整个房间里的刺鼻怪味就是那一带散发出来的。 面对门的北墙放着一张双人席梦思床,不过那床垫既旧又脏布满黄斑一如既往地布满尘土不说,上面连个最基本的床单也没有。东西则对放着两张单人床,除了尺寸小一些以外其它状况和那张宁人叹为观止的双人床毫无区别。如果要在整个大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扔满了的各种无序杂物中要寻找它们唯一的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它们都颜色可怖且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苍天作证,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身处过如此脏乱之所在。 克里斯很真诚地指着这三张床对小心翼翼站在杂物堆中,正尽力洁身自好的我说:“翔,你可以挑任何一张你喜欢的床。”可那一刻我心中却充满的只有悲愤,恨不得立刻背起包走到外面睡野地里去。 不过最后想想也只能忍耐了。仔细掂量了一下,如果暂时没本事改变境域的话,那就只好改变自己了,我安慰自己道;虽然这里脏是脏了一点,也算是种新体验了,日后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跟人说:“好歹咱也算是体验过真正美国西部牛仔生活,原汁原味。” 我看到靠东墙的单人床显然是克里斯在睡,就随便挑了靠西的单人床,在上面铺好随身带的野营防水垫和睡袋,放好背包,克里斯然后就带着我到牧场里四处寻看。
|
|

完美,我所追求;过程多痛,我都承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