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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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接近高原的尽头。金色的太阳出来了,天空碧蓝如洗。酷热的沙漠上不时闪过树木的影子,偶尔也会有河流从沙地中穿过。狄恩睡着了,斯但在开车,附近出现了几个牧羊人,都穿着崭新的长袍。女人们抱着几包亚麻,男人们拎着木杖,在茫茫沙漠中的大树下围坐在一起。羊群在太阳下东奔西跑,扬起阵阵尘烟。“伙计,伙计。”我对狄恩叫道,“醒来瞧瞧这些牧羊人。醒来瞧瞧这个耶稣曾经到过的金色世界,用你的眼睛好好瞧瞧!”
他从座位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正在偏西,便又倒下睡了。他醒来以后,向我详细描述着他看到的一切,说:“太好了,伙计,我很高兴你让我起来看,噢,天呀,我要干什么?我要到哪里去?”他摩挲着肚子,眼睛通红地望着天空,几乎要流下眼泪。
我们这次旅行的终点快到了。路两旁出现了无边的田野,时而有宜人的凉风从大片树林中吹来,吹过夕阳映照下的鲜红的石竹花,巨大的云团向我们飘来。“噢,黄昏中的墨西哥城!”从丹佛的那个下午的院子里开始,经过1900英里的行程,我们终于来到这片世界上最辽阔、最神圣的地方。现在,我们就要到达路的终点了,“我们要换掉这身沾满虫子的T恤衫吗?”
“不,我们就穿着它进城。***。”我们开车驶入了墨西哥城。
顺着山路,我们来到了一个火山口,火山喷出的浓烟在整个墨西哥城上空缭绕。下了山,我们的车从起义大道一直开进了城市中心。一些小孩正在宽阔的田野上踢足球,扬起阵阵尘上。出租汽车司机跟着我们,想知道我们是否想要姑娘。不,我们现在不想要姑娘。残落破败的贫民窟的土屋一直向前延伸,昏暗的小巷中,游荡着几个孤独的人影。黑夜降临了,我们的车在城市中穿行。突然,前面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路边到处是咖啡馆和剧院,穿着时髦的小伙子对我们嚷着。拿着扳手、衣衫褴褛的机修工人光着脚从街上懒洋洋地走过。光脚的印第安司机开着车在我们周围横冲直撞,拼命地揿着喇叭,喧闹声令人难以忍受。在墨西哥,汽车上从不使用消音器。“哈!”狄恩叫道,“快瞧!”他踩下油门,象印第安人那样开起车来。我们在利福马大街兜着圈。汽车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冲来,又从我们旁边一闪而过。“我一直梦想着这样的交通,每个人都在拼命向前跑!”一辆救护车鸣笛开了过来。美国的救护车可以鸣笛飞驰而过,但是印第安人驾驶的救护车在城市的街道上只能以每小时80英里的速度驶过,来往急驰的车辆勉强让开路,他们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暂时停车。我们看着它从商业中心拥挤的交通中尖叫着驶过。路上的行人,即便是老太太,都急急忙忙一刻不停地走着。年轻的墨西哥城商人在摩肩接踵地奔跑。光脚的巴士司机穿着T恤衫蹲坐在低矮的座位上,一边说笑,一边驾驶着庞大的汽车。巴士上亮着黄灯和绿灯。车上一排排木头长椅上坐着许多面孔黝黑的人。在商业中心,无数的墨西哥城嬉皮士戴着松软的草帽,穿着夹克衫,前胸敞开,在大街上闲荡。有些人在小巷里出售十字架和大麻;有些人跪在破旧的教堂中,隔壁小棚屋中正表演墨西哥杂耍。有的小巷堆满碎石乱瓦,阴沟肆流。一扇扇小门通向砖土围堵的酒吧,你只有跳过一个水沟才能喝到酒。这种水沟下面可能就是古代的阿兹特克湖。酒吧卖的咖啡里掺着酒和肉豆寇,四周围响着震耳欲聋的墨西哥音乐。几百个妓女沿着黑暗、狭窄的街道上排成一排,在夜色中向我们眨着挑逗的眼光。我们仿佛漫步在一个迷离的梦境中。在一个奇特的墨西哥咖啡馆,我们花48美分吃了一顿丰盛的牛排。木琴演奏师站在那里弹奏一把巨大的木琴,吉他歌手唱着歌,一个老人在角落里敲着鼓。无论你走进哪一家空气混浊的酒吧,花两美分他们就会给你一杯仙人果汁。整个晚上街道上充满了喧闹,没有片刻的停歇。乞丐们蜷缩在广告牌下,他们全家人坐在街头,在夜色中吹着短笛,自得其乐。他们光着脚,点着昏暗的蜡烛。整个墨西哥就象是一座波希米来集中营。在街道拐角,一个老妇人正在切着煮熟的牛头肉,用玉米饼裹好,再抹上酱汁,用报纸包着出售。我们知道,这座陌生的、充满魅力的巨大城市就是我们所走的路的尽头。狄恩张着嘴,眼睛发光,在旷野上开始了一次落拓、神圣的观光。狄恩碰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戴着草帽,跟我们闲聊着,还想再出去转转,因为一切都不会结束。
后来我得了一场热病,拉痢疾,整日昏昏沉沉,神志不清。我抬起头,在晕旋中,我知道我正躺在堪称世界屋脊的海拔8000英尺的一张床上,我知道我已经拖着这可怜的躯壳生活了一辈子,我知道我仍然有许多梦想。我看见狄恩趴在厨房的桌子上。几天以后,他就要离开墨西哥城了。
“你在干什么,伙计?”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可怜的索尔,可怜的索尔,你病了,斯但会照顾你的。现在,如果可能的话,好好听着:我在这里已经办好了同凯米尔离婚的事。如果汽车可以走的话,我今晚就回纽约到伊尼兹那里去。”
“以后呢?”我叫道。
“以后,好伙计,我就回到我的生活里去。我真希望能跟你一起留下来,我一定尽力赶回来。”我肚子里一阵阵剧痛,禁不住呻吟起来,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无所畏惧而又潇洒不羁的狄恩正低着头站在那里注视我,他的破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似乎认不出他是谁了。他知道这一点,怜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是的,是的,是的,我现在要走了。可怜的索尔,再见。”于是他走了。20小时以后,在痛苦的高烧中,我终于明白他已经走了。他正独自开着车,穿过那些满是香蕉的山坡。这时是深夜。
我恢复过来以后,才意识到他是多么可耻,但是我还是理解了他生活的复杂,理解他为什么要把生病的我留在这里,去跟他的妻子们在一起,理解了他的痛苦。“好吧,老狄恩,我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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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我所追求;过程多痛,我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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