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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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眼泪未必一定意味着哀伤，但是它一定是情感的依托，或思念，或感动，或追忆，或感慨。广州的沙面，一块只有零点几平方公里的小岛，形状恰似一粒水滴，它默默地依偎在珠江边上——因为凝聚了太多的情感，她正是广州的一滴眼泪。
2005年7月10日上午，我和我的妈妈一起回到了在我们的梦中经常出现的沙面。
我们一家曾经在沙面生活了26年，从解放初期到文革后。在这个绿色的小岛，我们经历了无数的风云变幻和人生故事。自从我们1983年搬离沙面，虽然新的住处离这里只是一江之隔，但是妈妈已经有22年没来这里。22年呀，几乎两个抗日战争加解放战争都打完了，她竟然没有机会重游这个铺满了往事的落叶，洒满了回忆的泪水的地方。今天，我牵着她的手终于又踏上了这块地方，只不过她已经年近八十，岁月流水，逝去无踪，青春不再，风烛残年，而且患了严重的精神病，她只是生活在她的那个特殊的世界里，并且每天写着她的《狂人日记》。
沙面是广州珠江边上的一个小岛，是解放前广州的英法租界，一个有历史，有沧桑，有文化，有风光，有情调，有内涵也有眼泪的地方，是一个浓荫蔽日，花草遍地，充满异国情调，美如花园的绿色小岛，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对于旅游者而言，这是一个最值得去的地方，对于我而言，更是有着特殊的含义。
我们从六二三路跨过东桥进入了沙面。
沙面和外面的连接的是两座桥——东桥和西桥。挨着沙面的六二三路顾名思义，就是纪念1925年6月23日发生在这里的的“沙基惨案”。那时候，沙面叫“沙基”。为了纪念“沙基惨案”，这里有一个民国时期立的小小的纪念碑。其实这个碑在解放后已经毁掉，因为我们重新建了一个高大雄伟的纪念碑，若干年前，我们又拆掉了那个新的纪念碑，恢复了民国时期的小纪念碑。历史就是这样在反反复复中演进。
当年给我讲“沙基惨案”的是我爸爸，这故事就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让我记住了这滴带血的眼泪——尽管讲这故事的人如今已经远去。
俱往矣！今天这里当然不会再有刀光剑影，仇恨撕杀，这里变美了，变浪漫了，变宁静了。新婚的伴侣亲密地依偎在草地上，摆着不同的姿势在有异国风情的建筑前拍摄他们的婚纱照。一路上沉默的妈妈这时候一句话脱口而出，引得我们大笑。妈妈说：“我还以为他们是塑像呢。”
我问妈妈还认得这里吗？妈妈说她还依稀认得。走过我们最早住过的当年的省外贸局里面的宿舍，现在的广州海关会议招待所门前，问她是否记得门牌号码，他说是29号，没错：沙面复兴路29号，现在的沙面大街37号。这就是我们当年的住处。这座楼房面对浩瀚的白鹅潭。珠水依旧，舟楫来往，但是浪淘尽千古往事。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看航船来来往往，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隔壁的邻家小妹和小姐姐，并没有因为他的父亲是地位显赫的外贸局局长而有顾忌，和我玩得不亦乐乎。我们曾经在这里埋葬了死去的蝴蝶和落花，并写了墓碑，似乎把儿时的心事也深深地埋在了这里。
跨过沙面东桥，沿着文革前的“复兴路”现在的“沙面大街”前行，打头第一座外形很奇特，有两个高耸的尖顶的鲜红色的建筑，这就是著名的“红楼”——解放前英国人的宿舍和俱乐部，解放后广州海关的职工宿舍，而现在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这地方就是我在沙面的第二个住所：复兴路6号。当年我们仓皇地离开了那个曾经远眺白鹅潭和埋葬鲜花蝴蝶的地方，离别了邻家的小妹和小姐姐，因为发生了解放后第一个重大的政治风暴————想必她们早已经成了达官贵人了吧？她们一定不会知道还有人为往事而流着思念的眼泪。
我们一家从复兴路29号辗转到了复兴路6号。而在复兴路6号，我经历了我们民族最史无前例的那场灾难。沙面陪伴我目睹了这一切，她依然是一滴痛苦而遗憾的眼泪……
我和妈妈继续前行，任由历史和现实在脑海里交错，任由悲伤和欢乐的泪花交织纷飞。我们在绿荫和花海中默默前行，教堂的十字架仰望着蓝天、儿童在鲜花丛中欢唱，老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也许在回顾往事，私伙局的人们在江边吹拉弹唱、中外游人如彩蝶穿花，驻足观望，留连忘返。沙面如今是无疑是和谐的，欢乐的，美丽的。
作为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合资项目，国内第一个五星级的宾馆——白天鹅宾馆，静静地矗立在沙面的旁边。而它的投资人霍英东也已经在不久前离开了我们。高耸洁白的白天鹅宾馆似乎是他的记功碑。脚下的珠江水日夜静静地流着，中间一定有无尽怀念的泪水，人们在怀念这位出身贫寒艰难创业，致富而不忘桑梓的好人。
妈妈走到白鹅潭边，望着白天鹅宾馆和浩瀚的江水，决然要我给她拍一张照片，当我把镜头对准她的时候，我看到一滴浑浊的泪水，沿着她的干凅的脸颊缓缓地滚落下来……
经历了无数的沧桑之后，沙面从痛苦中走了出来，她不再是一滴哀伤的眼泪，她承载的是更多的幸福、欢乐和美好。
图一：形如水滴的沙面
图二：全国重点保护单位
[本贴被作者于2007-3-5 23:00:50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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