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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平遥不仅是灰色的,城墙外未融的积雪是白色的,离开的早上太阳也终于在淡蓝色的天空中透出明亮的光,只是覆盖整个北方的大雾让那几天的平遥,更像从历史中挣扎着走出带着满身泥土。看那街道的尽头在雾气中渐渐隐去,不知有多少历史人物会踏雾而来,但却真的期盼如此。 初见平遥古城,那在平原上突然耸立的笔直城墙是突兀的,就像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某影视基地,但又清楚的知道里面生活着的人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两样,他们住在明清的建筑里却穿着现代的衣服骑着现代的摩托车,唯一未变的也许就是吃了几百几千年依然是加醋和土豆丝的莜面。 冬日的平遥是冷清的,空气里的煤灰粉尘悄然落在衣服上,头发里。一个人穿过店铺林立的大街,走过一家家贴着英文的商铺,又拐进鲜有游客的小巷,经过民居门口那斑驳的“泰山石敢当”镇宅基石。那四四方方纵横的街道,柏油路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坑洼和已经变黑的积雪成冰,路旁木头的电线杆子和纷乱的电线,还有偶尔响着铃从身边经过的自行车,都似乎回到了小时候行走在那些不知道名字的胡同里。小时候一个人从二环路走到外交部街,可以选择走不同的胡同组合都能到达,在这里也是一样,只要知道大概的方向大可放心去走。每条胡同是相似的却发生着不同的故事,走得多了也就留下不同的记忆。 看城隍庙里那些有趣的泥塑雕像,一个个形象生动颜色鲜艳,虽然分不清财神城隍和土地爷爷土地奶奶,但有的慈祥有的狰狞,甚是好玩。当一个人在文庙里看层层叠叠的院落,清净的空地无人跟随,再偷偷爬上藏经阁的二楼看着不远处的天主堂,脚步随着心情飞了起来。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教堂里,几排简陋的木椅和很是古老的钢琴(或风琴),没有彩色的玻璃精美的壁画,只挂着一组《耶稣受难记》,但在这里祈祷的人却是一样虔诚的侍奉着上帝。沿着东边城墙的方向走,一家门前的小狗看来温顺可爱,可当我举起相机却突然露出凶相几乎扑了上来,果然是看家护院狗小志气大。唯一与我搭讪的是个四五岁的粉衣女孩,走在前头不断回头看啊看,毫不羞怯的跟我说“hello"。走到东门外城墙根处有摆摊卖菜卖粮食卖瓷器的,很像第二天在樱花屋里看到的老北京照片,那里的醉枣柿饼也比城里特产商店里便宜的多。再走入清虚观,终于看到没有被重新涂抹上鲜艳色彩的雕梁木柱,面积不大却很有味道。 再说下去倒成了流水帐,因为我已经沉浸在对第一天行程的回忆中。简单说说后面还有县衙、协同庆、日升昌……我喜欢县衙里为了准备春节灯会而忙碌制作中的彩灯,特别是那亲切的福娃。还喜欢协同庆里面的地下金库,还有票号里总能见到的石头元宝和镖局练武场上的太极图案。藉着地理之便和创新的经营模式,晋商在明清时期的中国经济史上写下浓厚一笔,更因为其与朝廷的商业往来把对中国乃至当时世界的影响发挥到最大。在这里重温这些传奇的商号财东和经理的兴盛与衰亡,看中国的金融发展一点不逊于西方的现代货币银行发展史,此外还有商会的历史,山西武术的历史,中国珍奇报纸,古代刑罚,古代科举制度,总有我不知道的东西躲在一扇扇虚掩的门后。 当然那一座座规规整整的四合院也是可亲的,长方形的院落一进一进,只是缺少了植物的映衬。 而最爱的还是城里平民百姓的生活。那些被改成邮局、药店、理发馆、修车铺的老建筑,那些摆在路边的书摊、水果摊,还有卖熏肉、凉菜、烧鸡、牛肉的三轮车,和操着方言走街串巷卖醪醩的蹬车人。沿着西大街向西门走,前一段还是为游客准备的客栈餐厅,后一段就是本地人光顾的各地风味的小餐馆和卖着颜色异常鲜艳糕点的蛋糕店。游客和居民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走在一起,没有人追在你后面问你坐不坐车,去不去哪儿,甚至都不对你多看上一眼。店铺九十点钟才开门,六七点钟又关了门,人家自有他悠闲的日子要过。想着如果以后真把这社区改成景区,城里的每座房子每个人都与旅游有关,那不又是一座虚假的主题公园?但愿不会。毕竟古城的面积那么大,哪那么容易变得面目全非呢。 还有出了城墙的新城,最繁华的商场门前到了周末像集市一样热闹。北京的糖葫芦,大连的烤鱿鱼,四川的麻辣烫,地摊上画着四代领导人头像的年画,三轮车上的各种关东糖,现做现卖的炒碗秃。这里既热烈的欢迎外来的事物,又固执的保持传统。
走入平遥的城墙,仿佛穿越时空不是回到明清也是自己的儿时。可那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偏要回到如今,看历史在当下抹出一道划痕,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却。
2006年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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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带着清香的柠檬水,幸福的模样日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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