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边的手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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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立夏·厨子的一场家宴之蓑衣黄瓜(一)
我是一个厨子，我知道所有关于烹调的秘密。
在半厘米宽的黄瓜上我可以片11刀，片成12个相连的薄片，每一片都像纸一样薄，人情薄如纸的纸。
而且为了保持脆爽，这11刀需要在5秒钟之内完成，否则手掌的温度会让黄瓜流失水分变得绵软，“蓑衣黄瓜”就失去了全部意义。
只这一手，我练了3年，必须要11刀，在5秒钟之内。第一次练成的时候，我抬起头来，望着青色的天，笑着落泪呢。
即便如此难，这只是一桌家宴的头盘凉菜中的一道，通常只在夏天供应。冬天的黄瓜生长在暖棚里，吸收不了日月的精华，是无论如何不会好吃的，我这么认为。
所以冬天，我不做黄瓜。别人求我也不做，每个厨子都有一些怪癖，而我十分怪。
立夏这天：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是吃黄瓜的最好的一天。
一般在这个晚上，我会请若干朋友到家里来吃一顿晚饭。
这是一个疏离的社会，那些好友不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知道又如何呢？他们可以吃到我做的菜就够了。我们彼此喜欢，彼此施予友情，他们送我鲜花，给我宠爱，给我无尽的赞美，他们通常请我在外边吃饭，我这次约请他们在家里吃。
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饭了——麻烦呢，需要择洗和准备很多材料，人们普遍没有耐心，一切都想速成：快餐面，速速赚钱，以及速速相爱。怎么还会在家里做饭？
但我喜欢。最欣赏鲁迅写的一个片断：“面河的农家的烟囱里，逐渐减少了炊烟，女人孩子们都在自己门口的土场上泼些水，放下小桌子和矮凳；人知道，这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老人男人坐在矮凳上，摇着大芭蕉扇闲谈，孩子飞也似的跑，或者蹲在乌桕树下赌玩石子。女人端出乌黑的蒸干菜和松花黄的米饭，热蓬蓬冒烟。”每一个字都透出人间烟火的幸福。
一顿家宴，可以给人幸福，况且给别人幸福比接受幸福更快乐。厨子这个职业，是上帝恩赐的。
我最大的梦想是做饭给一个人吃，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饺子每次只煮5个，因为只有刚出锅的最好吃；每个周末，都有一碗美味的汤，在他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而且我保证，每天的早餐和夜宵都不会重样——小馄饨、水煎包、三丝面、什锦炒饭、豆浆油饼、锅贴??……
除非他要求。
我这么宠爱他，会不会永远留住他的爱？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而且要永久，跟我爱他那么久。
他们来的时候，天有些微雨，但天色还是亮的。有的还带来了新伙伴介绍给我认识，排队带鲜花和礼物给我，我一个一个吻他们的面颊。
有人闹着先喝酒，于是我端上已经用冰镇过的蓑衣黄瓜。
那些人把黄瓜夹到碗里，就着酒大口大口吃下去，没有人说什么，像是一个单相思的人给另外一个人的爱情那样被浪费。
虽然浪费，然而我喜欢。我喜欢“浪费”这个字眼，只要浪费得起。所有人都在黄酒的酒力下微醺，早就在桌前坐齐整了，纷纷催我赶紧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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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手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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