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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0楼
哈里路亚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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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的老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其实这也是最近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的一个问题。说实话,宋美的死给很多人造成了伤害,尤其是给我们这个实验室的人,这些和他朝夕共处了好多年的师弟师妹们,当然也包括我。我想也许我们这些人,每一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够让大家敞开胸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个是最可怕的。这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只是一种回避。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采访,并且今天当这我很多学生的面,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我希望让其他的同学知道,不要回避什么问题。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谈论的,也只有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或许才能把事实的真相看清楚。我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学校会在处理这个问题上采取低调,采取信息封锁,这一点恐怕你也能理解。在问题的复杂度远远超出可以用一条新闻报道说清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去希望这个报道匆忙的出现。因为这种报道只会产生更多的混乱,它不仅不会把事实澄清,反倒可能把事实混淆。这样的报道到了大众那里,只能造成极大的对于教育的负面影响。比如很多人从此就产生了女孩子不适合读博士的错误观念。这个是极其愚蠢的。难道一个博士自杀了,所有的人就不去读博士了?那样怎么能行,那样这个社会的进步从何谈起?当然我关于宋美自杀的猜测,也仅仅是我的猜测。就我对于宋美的了解看来,我想可能是她太爱钻牛角尖,却不会优雅的应付正常的压力所致。我得承认我对于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都给予了巨大的压力。我不得不如此。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要承受一定的压力不是吗?压力不一定是坏事情,至少在我看来不是。我规定了我的实验室的每个博士,在即将毕业的这一年,必须出一篇质量非常好的论文,不然就的推迟毕业一年。事实上我的确就这样做了。你看外面那个穿黄衣服的小伙子,就是应该去年博士毕业的,因为去年没有出来一篇像样的论文,今年还是在这里工作一年。可是另一个事实是今年他马上就写出了一篇,而且还获了奖。你说你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压力总得有,我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给他们实施压力,其实我给自己施加的压力也不比他们任何人少。你知道今年我评审黄河学者过后,我的老婆怎么跟我说吗?她哭着说,让我别干了,她说我这样继续没日没夜的干下去,终究是要倒下的。她还说我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可是我也在问自己,究竟要我怎么办?要我如何不继续干下去?说的大一些,搞科研的人搞到一半都不干了,科学的进步,社会的进步从何谈起?是的,很多学生说我们的科研也就是应付论文,应付评审委员会。我们的文章大多对于推动生产力没有多大作用。这个说法是不对的,这个说法只是看到的问题的表层。我必须要说的是,不可能每一篇论文都能直接推动生产力,或在改造人类的知识系统方面产生多么大影响。科学的这个过程是很微妙的,其实是持续不断的过程。我就老给我的学生们说,不要希望你的一篇文章会对庞大的知识体系产生多大的影响,就算你们所研究的大多数论文注定一辈子尘封在资料室里也无所谓。只要这个过程永远在持续,科学就会进步,人类就会进步。科学就是一个过程。推动科学以及社会发展的,并不是某一篇经典的划时代的论文,而是这背后无数的巨大数量的资料库。科学不是某一个科学家的事业,科学是每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共同事业。我相信每一个人所做的科学探索都是有价值的,也许你的一篇论文中的某一页,就要在将来的某一天,让这个世界改变一个样子,这绝对是事实,而不是神话。另外话说回来,说的现实一点,我怎么能不干。科研的人员,做科研就是他们的饭碗。我今天决定不干了能行吗?不要说永远不干了,就算一天不干也不行。我一天不来,学生们就一天混日子,他们毕竟是学生啊。实验就要耽误,论文就要推迟。那么将来评审的一天你怎么办,学生没有文章当然是不能毕业了,可我就要面临着资金的撤出。没有资金,没有论文,没有继续进来的学生,我在这个学校的职位也就保不住了。教授也不是终身制,我们也得两年一考,我这样搞科研的人,被学校解聘了,我就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下去。你看究竟是我的压力大还是学生的压力大。那么回到宋美的问题上来,她只是看到了将会推迟毕业的坏处,却没有看到或许推迟毕业对她的未来带来的巨大好处。在学校里多待一年有什么不好。你可以安安静静的继续一年的学习。将来到了社会上,你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我揣测宋美最后走这条路,就是在压力之下,没有变通的看待问题,把推迟毕业看得过于严重了。说实话,如果我也那样钻牛角尖,那么我都得跳楼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我认识的一个研究员,和我岁数一般大,就在面临着两年一考而没有论文可以保住自己的职位时,自杀了。你说究竟该怎么评述这样的事情呢?反正我的结论还是,有可能是在压力面前不能正确的规范自己的心态,才导致了宋美的悲剧。”
    
    女友老板似乎特别的健谈,我也大约听出来了,他的这一番滔滔雄辩,也很有为自己的立场辩解的意味。这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为了继续引导他说下去,我没有丝毫暴露自己的立场和情绪,我看他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问道:“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其实也是很受震撼。您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似乎让我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来看待这个事情。不过我想问一下,在宋美的此次事件之后,您是否会考虑稍微的让您的实验室气氛宽松一些呢?比如让博士毕业的难度降低一些?”
    
    “这个我看不会。”女友的老板接着说了起来。“对于硕士的要求,我们一直也没有提高多少,其实应该说是很低。因为这些人基本上还是在学习科研的方法阶段,基本上还谈不上有科研的能力。等到三年下来,他们具备一定的科研能力了,他们却要走上社会工作,离开实验室了。但是博士就不同了。这些人已经经过了硕士阶段,已经具备了独立探索独立思考的能力,博士阶段,就是要他们真正的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真正的做些事情。怎样最大的发挥出他们的能力,这里面就牵扯到你说的这个问题,究竟是放松还是抓紧。也还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老问题,需要不需要给他们压力。我的答案还是需要压力,一定需要压力。所有人的潜能,都必须在压力的催化下,才能得到释放。现在宋美死了,大家都怪罪于我,大家都认定是我给予了宋美巨大的压力,才造成了宋美的悲剧。可是千万不要忘了,这个同样的压力下,我还培养了无数优秀的人才。我那些现在在斯坦福,在哈佛做科研的学生,包括在国内国外工作的学生,现在在事业上非常出色。他们还经常逢年过节给我打电话,每次都要感谢我当初对他们的严格要求。”
    
    听到这里,我知道谈话的气氛已经彻底舒畅了,不仅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恕我冒昧,不过我还是非常愿意和您真诚的交流一次。有人说,博士其实就是老板的免费劳动力?你怎么评价这种说法?”
    
    女友老板的眼光里稍微露出一些不满,但是还是马上就回答了。“毫不客气的说,我觉得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说法。博士怎么就是免费劳动力了。培养他们的经费从哪里来?千万不要忘了国家,所有的纳税人为他们的成长付出的巨大代价。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做科研,就是他们回馈的一种方式。另外,最后学校还不是发给他们毕业证吗?凭着这个东西,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社会上获得比别人好上一百倍的工作机会,生活的待遇,怎么说就是老板的免费劳动力呢?就算沿着这个思路看,我看顶多也只能说,老板和博士的关系,就是一种合作关系。老板既是监督者,又是伙伴,也是老师,而不是别的什么。如果非要把教育和受教育看成一种合同关系,那么老板就是这个合同的监督者。我有义务也必须为学生最后拿到的毕业证保证,保证这个毕业证的含金量,保证我们培养的学生是合格的。假如大学里的教授随便的让学生毕业,你想一想,那么我们的教育最终要走向哪里,我敢肯定的说,一定是走向彻底的堕落。而教育质量一旦出了问题,其他的我想就不必说了,最后导致的肯定是整个社会的堕落。”
    
    我继续问:“您对我说的这些话,是否也给学生说过?我听您这番话,禁不住地猜想,如果你的学生完全了解了您的这些心思,恐怕也会在工作上更加积极,更充满理解。或许还会缓解他们的压力。你是否想过在缓解学生的压力方面,做些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女友老板的眼睛里亮了一下。“这个问题问的好。这也正是我愿意接受你采访的理由之一。此次宋美的事件之后,我也在不断的反思自己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在实验室的管理上,还是有一些缺陷的。工作上我的关心是百分百的到位,可是生活上我的关心却远远不够。我想借着你这次拍这个片子的同时,改善一下实验室的气氛,我希望能够让实验室的交流气氛热烈起来,让大家把自己内心中的话统统说出来。哪怕是对于我的不满,还是对于教育制度的不满,还是具体对于这个实验室的管理以及工作方式的不满,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的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来探讨,究竟问题是不是象每个人以为的那样。如何面对压力,以及如何缓解压力,我看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正确的看待压力。说实话,我很少跟学生在工作之外交流什么,我一直觉得没有时间去做这个,可是此次宋美的事情,让我开始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去在生活上和学生走的更近一些。我最近就做了一个决定,以后每一个星期,让实验室的全部人员一起去做一次户外活动,爬山也好,划船也好,总之让大家的心思稍微的得到一个舒缓的机会。当然我一定要参与进去,可以随时的把握一些他们的思想矛盾,随时的给予他们一些解答或者帮助。我想那样的话,或许会避免类似宋美的悲剧重演。当然说到这里,我恐怕还是要非常难过得承认,我不能说宋美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女友老板的谈话欲望很是强烈,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其实我准备了很多的问题,希望能够一步一步的引导他的谈话,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我注意了一下摄像机上的时间显示,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一盘录像带还剩下大约2分钟的样子。我站起来关了摄像机说道:“真的非常谢谢您今天如此深入的谈话。占用了您这么多的时间。从您这里我需要了解的也就差不多了。我来的时候,张洁就告诉我说,你会去和实验室的同学交流一下,试图说服他们也来接受我的采访。我想如果您真的能够这么做,就是帮了我太大的忙了。其实从您今天的谈话中,我也了解到,其实您和我在某一方面具有共同的心愿,那就是试图把宋美事件反映出来的真实问题揭示出来,起到一个对社会对其他人的积极作用。所以我先感谢您对于这个片子拍摄的帮助。希望能够早日展开对您的学生的采访。”
    
    女友的老板看我站起来,知道采访已经结束了,也礼貌的站了起来。“好的。学生的工作我去做。下周一实验室的讨论会上,我会专门跟他们说这个事情。我估计问题不大。不行的话,我给他们一些压力。具体的联系工作,叫张洁帮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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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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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完女友的老板之后,我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从他那里,这部片子的拍摄开了一个好头。一个是他的谈话似乎为我的疑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答案。虽然与我原先所设想的有所不同,但是基本还是将宋美的死因落实到了巨大的压力之上。另外就是接下来采访宋美同学的事情也大概有了眉目。从女友老板的口气之中,看来说服他的学生来接受采访也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女友老板最后说到不行还要给学生施加一些压力,不仅让我陷入到一种暧昧的情绪当中。对于我也许这是一个好事情,可是对于刚刚经历了宋美事件的那些同学来说,现在又要迫于老板的压力而接受采访,恐怕难免要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迁怒于我,更甚至要把整个的怨气对向我的女友。我的心中也为此略微的担忧。可是无论如何,片子的拍摄总算是正式开始了。这是一件令人最为欣慰的事情。只要最后片子拍出来,能够达到我预期的效果,或许大家最终还是能够达成谅解。看来现在,我也只能作如是想了。
    
    中午回到家里,女友已经做好了饭,一大桌子好吃的。周末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家里做菜,吃完收拾完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杂志。完全像一个家庭主妇似的。她也屡次得跟我表示,要是我将来有能力养她,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干脆不工作,就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带带孩子,做做饭。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就研究研究汪家卫的电影,写一本关于他的研究手册。每次我听到女友这么说,也只是呵呵的打哈哈,就说她一个博士还这么没志气。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没这个本事。尤其今天刚刚采访完女友的老板,从他那里第一次知道女友居然一直承受着和宋美一样的压力,真的觉得她很可怜。刚进门,一把摄像机放下,我就走过去抱住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女友。
    
    “怎么样?今天的采访还行吧?我们老板是不是特讨厌?”女友问我。
    
    “还行。你们老板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人不错,挺通情达理的。给我的印象,他好像就是一个科学狂人,工作狂。人特别理性。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今天才算从他的嘴里知道,原来你这个博士读得很辛苦。我保证今后一定要对你好一些。多多的关心你的事情。再也不让你有什么心事都闷在自己心里了。”我贴着女友的耳边轻柔的说。
    
    “咦?我们老板究竟给你说什么了?我辛苦不辛苦的事情先别说了。怎么他一上午的谈话给你的影响比我这几年的还大。前几天你听到宋美的事情时,还不是跟着我在骂他吗?怎么今天就忽然觉得他人还不错了。我还真服了他了,就是能说会道。难怪每次招研究生的时候,只要他做一次演讲,一大批学生就蜂拥着来报考他追随他,大有唯马首是瞻的感觉。可是只要一上了这条船,就知道自己当初太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看你这几年的记者也白做了。社会经验一点也没有,叫人家随便说说光面堂皇的话,就蒙蔽住了自己发现的眼睛。”
    
    “唉,你怎么就这么仇恨这个人呢?我承认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相信宋美的死,他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个记者,不是司法人员。我不是要去严格的追究这究竟是谁的责任,而且我也无从严格的去追究。我所有能做的,只是把各个人的说法和观点汇总起来。我自己究竟如何看待事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家的看法一起平等的呈现出来,促成一个对于事实的全面报道。我知道你们老板的话语里面,肯定有为自己辩护的成分。可是作为记者,作为为大众提供消息的中介人员,我不能感性的否认他的话语中也有不可否认的正确的部分。你那天晚上答应我帮助我拍片的时候,不是跟我达成这个共识了吗?我们拍这个片子,就是要让所有采访者的声音一起提供给我们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答案,一个可以真正达到帮助人的答案。”
    
    “好了。我看跟你说这些也白说。还是先吃饭吧。不要因为这个搞坏了胃口,还有我一早上的辛苦。等你去采访我们的同学的时候,你会改变你的看法的。我敢肯定。”女友说着这话,就从我的怀里钻了出来。我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一块坐在了桌子前,开始吃起饭来。
    
    “那么采访我们实验室同学的事情他怎么跟你说了?”女友边吃饭边有问起了这个。
    
    “你们老板说他会说服大家接受采访的。不行的话还会给大家一些压力。”我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就有点虚,知道女友因为我牵涉到这个事情里面,本来就把自己弄得很被动。这一次老板要是如此强迫大家接受采访,更加会让大家在情绪上难免怪罪女友。我尽量装做镇定的说完这句话,一边往嘴里扒饭,连头也没敢抬一下。
    
    “什么。这种事情还要施加压力。当时他给我说的时候,只是说随便给大家提醒一下。愿意不愿意还是任凭大家。现在怎么就变卦了。他要真的这么办,那我岂不是成了实验室的罪人了。”女友忽然就哭丧起脸来。
    
    “没事的。我估计你们老板也就是说说而已。这种事情上,我想他也未必真的能够给你们同学施加什么压力。这又不是做实验。”我试图安慰女友不要为此担心。
    
    “未必?我看你是太不了解我们老板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哪里有做不成的。我们算什么,我们还不是捏在他手心里的一只蚂蚁,随便由着他摆布。我敢打赌他既然跟你这么说了,就没有一个人会拒绝你的采访了。”女友放下了筷子,长叹一声。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就算有人拒绝被他说服会怎样?他不至于就因为这个把你们怎样把?”
    
    “你想错了。他就因为这个事情,比如让你一个已经作了一年的实验,结果也眼看就要出来了,中途停下来,交给另外一个人去做,你能把他怎么样?你不要以为他一个大学教授就有多么的高尚,他的心可狭隘着呢。”
    
    女友看来对于他的老板还是存在着不少的意见。我看继续和他争论下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意义。反正他当时答应我协助我拍摄这个片子,也就是和我约定,就是为了给宋美的死因给出一个可靠的说法。所以我也不和她说这些了。只是希望采访一直能够进行,片子早一天出来,到时候让一切的疑惑,有个清晰的答案。于是我接着女友的话就说道:
    
    “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了。采访慢慢的展开再慢慢的看吧。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不过我光有这些访谈还不行,你能不能想些办法收集一些宋美生前的遗物,什么看的书,写的日记,以及一些照片信件之类的东西。到时候片子里也许要用到。”
    
    “宋美留下的东西很少。你知道她一向很简朴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写日记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她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在实验上了。照片,衣物之类的东西,她父亲来的时候也全部带回去了。你要为拍这个片子再到人家家里去一次,我看还是免了吧。最痛恨这个手段了。上次宋美父亲来的时候,我见到了。你不知道我们好多同学见了她的父亲,当场就哭了出来。太可怜了。不过我记得宋美一个宿舍的小段好像说起,就在不久前,宋美曾经在天涯注册了一个博客。我可以问问小段,看看注册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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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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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宋美在出事之前不久曾经申请过一个博客,而且就在天涯,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天涯这个号称全球华人网上家园的虚拟社区,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每天必去的地方啊。我赶忙叫女友打电话跟小段询问。女友当即就给小段打通了电话。女友在电话里和小段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天涯的网页。当我听到女友的嘴里说出“星星知我心”的时候,我马上在用户名搜索一栏里,打进了这几个字。
    
    搜索结果出来了。果然有这个用户。我打开用户的资料,发现发表的论题居然是零,心里不由失望了一下。不过迅速的点击博客进入,我忽然兴奋了起来。从滑轮的大小来看,我知道,这个博克上的内容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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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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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美博客的申请日期是06年3月22日,而宋美出事的时间是06年3月29号。 我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宋美的博客,博客上一共写了7篇日记。从06年3月22日到3月28日,也就是直到出事的前一天,宋美几乎天天在坚持写一篇日记。这些日记居然就写于宋美出事前的一星期,这不觉让我感到格外震撼。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逐字逐句的看完了这些日记。看完之后再想到我今天早上的采访,以及我先前拍摄关于宋美这个片子的大体构思,不觉得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人说真理不可能完全被一个人掌握,事实的真相总是云遮雾罩,难以被探索的人精确发现,看来的确所言非虚。当我最初决定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将宋美的同事逐一采访,再收集到一些有关宋美的图片及文字资料,我就可以做出一个相当不错的片子,至少能够为宋美的死因给出一个可靠的说法。可是当我看完宋美的这些日记之后,我忽然陷入到巨大的怀疑当中。我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如此的轻佻。我不仅低估了做出一个好片子的难度,我更加低估了发现事实本身的巨大困难。
    
    然而最令我同时感到兴奋又可笑的是,我居然在宋美的日记之中,发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宋美居然也是一个疯狂的周星驰的影迷。而且这疯狂的程度,丝毫不逊于我。或许严格的说,甚至要远远胜于我。霎那间,我那关于周星驰的柔肠百折就一下子回到的我的胸中。想我从不间断的迷恋周星驰这么多年,周星驰的电影,周星驰的台词,甚至现实生活中和我毫不达嘎的周星驰本人,在此次拍摄拍摄宋美的片子之前,就从没有在我的脑海消失过一天。可是就在这段时间当我因为宋美的事情而热情工作的时候,就在我以为我正在遗忘周星驰的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周星驰居然又一次,以这种嘲讽的方式出现在了我的生活当中。现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崭新的情景:宋美,一个现实中的悲剧人物,也是我企图用来发现现实生活,以及用来改造我的现实生活的一个死去的人,周星驰,一个存在于我心中的久远的偶像,一个温度还未退却的梦想,一个我理想中的英雄,居然就在这一刻碰撞在了一起。我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相遇究竟算不算巧合,但是我隐约感觉到,摆在我面前的这个关于宋美的片子,如果要达到令我满意的程度,恐怕要大大的变化我目前的构思了。
    
    宋美的博客里面确实还有不少内容。可是其中一大部分,只是从别处转载来的文章。宋美自己写的东西也就仅仅是七篇日记。由于每一篇都相当简短,我不妨全部摘录于此。
    
    第一篇:06年3月22日
    今天终于禁不住小段的劝说,在天涯申请了这个博客。小段说,象我这样不爱向别人暴露心思的人,应该坚持写写日志,就当时常的把自己的心思拿出来,在阳光下晒晒。免得捂得霉了。真的,我倒觉得小段的这个比喻真不错。我是该找个地方好好的说说话了,成天的对这那些机器,成天的面对着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文献,还有老板不出论文就不能毕业的唠叨,我简直都要失语了。真的,多久,我已经没有和一个人好好的说过话了。好啊,这个博客还真不错。从明天起,每天来写几句。
    
    第二篇:06年3月23日
    昨天忘了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星星知我心。这就不得不说起周星驰了。起这个名字,其实就是说明一个事实,只有周星驰也知道我的内心。呵呵,听起来有点酸。不过说真的,好像自从上了大学,我就在没有写过任何文字了,都忘记该怎样写一篇作文,写一篇日记了。反正第一次写博客,随便怎么写吧。
    
    说只有周星驰了解我,恐怕也是我最美好的一种心愿吧。或者,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对于周星驰的推崇。记得从上大学看到第一部周星驰的片子,我就被他彻底的迷住了。之后一部部一遍遍的看了他无数的片子。周星驰片子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想逃脱我的观察。从这些片子中,我觉得自己慢慢的理解了这个看似荒诞不经,却实在坚强执著的周星驰。透过那些伴随着他朗朗大笑的夸张笑容,那些一意孤行的愚蠢举动,那些不被关注的默默坚持,那些随波逐流的迎合和讨好,我看到了隐藏在这之下的周星驰的深刻忧伤。那是一种怎样的忧伤,简直叫人无限感慨。似乎是看透了人间的真相,却也无法摆脱这一切,无力改变这一切一丝一毫,只有把悲伤化作欢笑展现给世人了。周星驰的笑声背后,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嘲讽和批判。在他的欢笑声中,我看不到有任何享受生活的成分。
    
    不知道究竟是我一个人敏感,才作如是想。但是我想或许我是对的。或许世人真的太浮躁,太麻木了,他们才跟着周星驰的假笑,真笑了起来。不过也许世人也是迫不得已的假笑,谁知道呢?谁让我一直很少和人交流,总是处在不断揣摩别人心思的状况当中呢。看来我真的需要和人多交流交流了。再要如此下去,看来真的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和别人的想法得到最低限度的比较了。也许小段说的就是对的,一定要和别人多交流,不仅要在实验上,更重要的还是要在生活上,情感上。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毕竟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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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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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篇:06年3月24日
    交流就先从网上开始吧。今天去看了天涯周星驰版的几个帖子。怎么说呢?还是难免失望。
    
    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别人错了。就在我看到悲伤的地方,别人居然看到了欢乐。而就在我看到欢乐的地方,别人居然看到了悲伤。今天看到一个叫做丁巴达吉的家伙写的一个帖子,分析周星驰的《喜剧之王》,语气之中好像充满了不可一世的自信,就好像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周星驰,完全看透了世上所有的喜剧以及悲剧。看着我不禁笑了出来。或许这就是年轻人的通病吧,太自以为是,太自信以至于缺乏应有的怀疑,所以才导致了有所不见。他居然把周星驰说成了一个欢乐英雄。呵呵,他居然把我心中无比悲伤的一个人,看成了一个欢乐英雄。
    
    我本来想就这个问题也在那里发个帖子的,可是一个是自己害羞,还不习惯在公众场合表达自己,一个是我也实在没有时间。老板今天又找我谈话了。他说要我最近是否不要太着急了,实验结果出来不出来,那不是人为的原因就可以控制的。他建议我不如把心情放轻松一些,干脆就早作打算,早早决定推迟毕业一年。这样的话,估计试验结果下半年就一定出来,那样毕业就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而且在剩下的时间里,我还可以安心,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好好做几个实验。其实晚毕业一年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老伴反复的给我说这句话。
    
    是啊。我不能说老板说的话也全无道理。他当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晚毕业一年对他当然有很多好处了。他如此严厉的管理实验室的风格,经过我们实验室这些人不断的口头传播,也逐渐起了作用。现在很多的学生都已经不敢报考他的研究生了。他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下半年招人的事情,如果今年招的人手不够,而且我和小赵都顺利博士毕业的话,那么实验室的工作进展,就要成一个大问题。其实我也挺同情老板的,大家都说他太残暴,对我们太苛刻。可是他对自己又何尝宽容过一丝一毫。自从我进到这个实验室,已经5年多快6年了,老板真的是度年如日,除了开会出差的日子,几乎每天都要守在实验室里。我们晚上还有值班制度,可以轮换一下。可是有谁可以去替换他呢?他每天的生活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吃晚饭时大家都回去了,他一个人守着实验,叫我们给他带个快餐。值夜班的同学来了,他和同学一起继续受着实验,一直到半夜,值班的同学熬不住了,他叫同学先睡会,自己还是坚持看着实验。直到早上其他同学来了,他自己才能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一会。之后回家去吃早饭,洗澡,然后中午赶回来一直再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到第二天。我时常的想他简直就是一个无机人,而不是一个有机人。不过我也偶尔担心,希望他的身体不要出什么毛病。现在年轻的教授过度劳累猝死的情形太多了。
    
    可是叫我现在就决定推迟一年毕业,也真的让我受不了。我几乎不能容忍。我也没有给老板一个痛快地答复。我想他一定也能理解我的处境。我已经在实验室工作快6年了。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事实上,实际情况也不允许我。妈妈来信了,说是妹妹的婚事快到了,能不能让我想点办法,给家里寄点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四篇:06年3月25日
    父亲今天打电话到了宿舍,哭了起来。说是妹妹结婚的日子看着一天一天接近,家里人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为妹妹弄点像样的嫁妆。虽然男方说没关系,可是我们真的不忍心啊。听到父亲哭的时候,我的心都要撕裂了。我的博士津贴就那么点,平时我尽量的省着花,尽管让同学笑我抠门,不知道享受生活,每月也是要把好一部分寄回家的。可是要我忽然就拿出一笔钱来,给妹妹置办些嫁妆,我可真不知道到哪里去弄这些钱。我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跟同学借一点,可是我这个从来就没有跟别人借过一分钱,叫我怎么开口啊。小段跟我关系不错。还有张洁,虽然平时老挖苦我,可是我心里清楚她还是喜欢我的。要不就跟她们俩位借点。痛苦啊。
    
    
    第五篇:06年3月26日
    今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给家里寄去了钱,跟小段借的。小段真不错,还说不用着急还。可以一直等着我毕业工作了。呵呵,她说到时候只要请她搓一顿就算是利息了。
    
    妹妹下星期就要结婚了。真的替她高兴。真的,有时候我还真的特别羡慕妹妹。比我小6岁,今年才21,就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她多幸福啊。虽然注定在农村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可日子过的是多么单纯。没有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多的烦恼。真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究竟最需要些什么呢。现在想起来人家说女博士是第三类人,真的叫人又气又可笑,可你还难以轻松的将之驳斥。最近一段日子,我也忍不住地猜想,究竟我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找一个好工作,嫁一个好老公,还要干什么呢?真的令人感到无比的兴奋,真的好想马上就毕业,马上就工作。不过说到这里,险些忘了另外一个好消息。我的实验的第一批样品,今天终于出来了。我已经等待这些样品,整整3个多月了。下午老板就把样品送去化验了。如果幸运的话,我想今年毕业,应该不是问题了。好了,今天为了奖励一下自己,我决定回去再看一遍《大话西游》。
    
    第六篇:06年3月27日
    样品检验的结果明天就要出来了。我今天没多少事情干,不禁又好好的憧憬了一把未来。今天我在想,我究竟会遇到怎样一个男人。
    
    我希望我能够碰见一个周星驰那样能够面对悲伤的人。这样的男人才有味。尽管看起来猥琐了一些,可是骨子里却是无限温柔的。哈哈。像我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居然谁出这样的话,要是被实验室的人知道了,不把我嘲笑死才怪。不过幸好,这个博客的事情,只有小段一个人知道。那天我申请博客的时候,无意问了一下小段,小段说是天涯的博客不错。还问我怎么忽然就决定申请博客了,她已经快怂恿我几个月了。是不是因为眼看着马上就毕业了,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了。我随便就把她搪塞了过去。她问我要是注册博客的话,会用什么名字,我无意给她说出了“星星知我心”这个我心里的秘密。不过小段也不至于这么敏感吧,我想她不会这几天就去查看我的这个博客吧。哈哈,管它呢,至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只有我自己才会来看这个博客。
    
    第七篇:06年3月28日
    今天早上老板带来了样品检测的结果。失败。我辛辛苦苦忙碌了3个多月的实验白费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嘲弄。不会吧。命运也对我太不公了些吧。我几乎不想去干任何事情了。在这里写几个字,也仅仅是为了安抚我左右奔突的心脏。我觉得一种绝望正在从我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了冒出来,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浩浩荡荡的痛哭一场。
    
    老板对我说,看来我推迟毕业已经成了事实了。因为这个实验需要重新做,而再一次把这个实验搭建起来,到运行,倒直到出现有效的结果,至少还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老板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第一次忽然觉得这个人原来这么残忍,这么无情,这么没有一点点同情心。他的眼睛里,他的口气中,居然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就因为我终于可以推迟毕业,为他再工作一年了。
    
    看来我错了。看来我对于周星驰的想法一直是错的。周星驰一直在表达的那种东西,其实并非是悲伤,而是绝望。一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一种天塌地陷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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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美的博客,把我原先拍摄这个片子的野心,一下子给深入的推进了一步。拍摄这个片子所牵扯到的复杂度,一下子重新摆放在了我的面前。把我采访完宋美老板之后,刚刚生出来的投机取巧的心思给打击了一下。我得承认当一件事情刚开始的时候,人总是期望把它做得尽善尽美。可是随着事情慢慢的展开,以及做事情本身所带来的麻烦逐渐增多的时候,你就不知不知觉有了偷懒的心。正如我原先虽然想倾注自己全部的力气来拍这个片子,甚至希望这个东西能最终成为一个好东西。可是现在这件事情也仅仅是刚开始,甚至所有的采访就都没有结束,我就已经有了敷衍了事的心态了。我想采访几乎已经不成什么问题了,之后收集一些基本的资料,就能够把宋美事件背后的原因简单的说清楚,给自己也给公众一个比较可靠的答案。至少就一个片子来说,算是有一个光面堂皇的主题了吧。
    
    可是看完宋美博客之后,我忽然觉得要把这个事件背后所藏匿着的原因说清楚,远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应该说,一个简单的答案似乎是不存在的。宋美肯定是死于巨大的压力这一点,似乎无需质疑。而且只要有这个主导的线索,我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他的线索往上靠拢。我隐约的觉得,无非就是要把教育制度的帐翻出来,把现代社会中人际交往困难的帐翻出来,把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的漠视心灵的帐翻出来,然后就是将这些帐的源头委婉的推给教育制度。可是现在来看,如此的做饭恐怕只是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只是急于把一个片子做出来。如此的做法,不是去发现真相,而是在用自己预先设定好的看法去解释已经发生的事实。也就是为了拍一个片子而去片子,和我原先拍这个片子的起点,安慰女友的内心,解答我的困惑,南辕北辙。看来如此做下去,我已经在慢慢的靠近女友的心态,那就是干脆先假设教育体制是不好的,宋美的老板对于宋美的死负有绝大部分的责任。
    
    宋美提到关于周星驰的一些说法,让我对于拍这个片子的热情重新点燃了起来。让我又一次意识到,这一次拍这个片子,与以往不同,我不是为了给领导,给播出的任务交差,而是要给我自己的内心一个交待。宋美能够说出周星驰是一个悲伤的英雄,后来在临死前甚至提到了周星驰的绝望,让我似乎走进了宋美的内心世界。让我对于她的感情忽然亲密起来。在这之前,宋美仅仅就是一个女友的同学,一个我以前并不熟悉却需要我去用一些资料和访谈寻找的人。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因为周星驰,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生疏了。尤其她关于周星驰的见解,更是与我心有凄凄焉。我想这种情况下,也许鼓足所有的力气去做这个片子,还是值得的。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决定要把我访谈和资料收集的范围继续扩大。哪怕这意味着我的工作量也将要增加许多,而且出片的日期也要推迟很久了。
    
    我看完了宋美的博客之后,也让女友看了。女友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抽烟。我知道女友看到这个东西的感受,或许比我还要强烈一些。果不其然,就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女友就哭了起来。一直哭到看完。最后干脆跑到卫生间里去哭了。我坐在沙发上,听见她的哭声,从卫生间里连绵不绝的传了出来。
    
    女友从卫生间里出来,我就告诉了她我决定将实验是所有同学的采访结束之后,要去宋美老家走一趟。女友听我这么说,忽然抬头吃惊的看了我一下。过了好久,她才对我说:“你看着办吧。我会把宋美的老家地址告诉你。到时候你去的时候,帮我给宋美的父亲和妹妹,带点东西。”
    
    女友这么一说,我的鼻子不觉酸了一下。随即说道:“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你能不能去一次学校,去一次实验室,跟你们的同学解释解释这个事情的原委。我害怕他们因为你么老板的压力,就算最后接受采访,还是不会给我太多的信息。我希望他们能够敞开心扉,好好的跟我谈谈宋美的事情。”
    
    “我明天去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看来我在想逃避也没有用了。现在只希望你把这个片子做好,就算给我们自己的良心一个安慰吧。”女友长长的谈了一口气。
    
    星期天女友去了学校。而我在家里呆了一天,我把宋美的博客又看了好几遍。其中有几次,我忽然觉得眼睛里酸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心里徘徊不去,究竟是宋美,还是周星驰。《喜剧之王续集》中的故事,又一次漂浮在了我的面前。这一次,这个前一段时间曾经在我心中清晰无比的故事,又逐渐模糊了起来。我不知道,假如我让尹天仇一直没有出头之日的去坚持跑龙套,一直到他白发苍苍的死去,这个故事究竟还能不能算是一个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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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我一整天在办公室里等女友的电话。希望把采访实验室同学的事情赶快定下来。虽然现在还是4月中旬,可是忽然决定了还要去宋美老家一次,说不定还要遇到别的什么变故,所以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着急。老李自从上次和我因为宋美片子的事情闹了意见之后,就一直在跟我赌气。我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今天一整天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老李似乎带着略有嘲弄的口气问我说:“怎么了。今天没出去采访。”
    
    我抬起头,假装没有听出他口气中的味道。“哦。那个女生老板的采访已经做完了。昨天去了。感觉还不错。这周准备把他实验室的同学的采访做完。”
    
    听到我这么说,老李嘲弄的口气好像显得更加强烈起来。“哎呀,进展的还挺快嘛。我估计你这次肯定能拍出个好东西。说不定还能在国家电视台播出,更说不定还会得个什么奖。到时候你出名了,可千万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啊。”
    
    我听到这里也未免有些火了。到台里这么多年,我和老李的关系怎么说呢,感觉还一直很不错。最早的时候,老李的确为我傻里傻气的执著泼了不少冷水,也的确让我对于现实的理解深入了不少。尤其一起坐一个办公室混的久了,也慢慢的熟悉了对方的脾气。后来的一段时间,我还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相当融洽了。我也在具体的工作中间,无论在拍摄编辑的技术上,还是在制作片子的想法上,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那天他因为反对我拍摄宋美的这个片子时,建议我拍摄一个《寻找周星驰》的题材,也给我确实给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应该说是一个极其优美的主意。当时我因为宋美的事情而没来得及仔细的想这个事情。后来无意中记起这个事情,我还真的感动了一把。没想到老李看着这么一个并不多么敬业的人,居然还为我的事情动了一些脑筋。当时我还想着,等着宋美的片子结束了,一定要把老李的这个题材拍出来。到时候一定还要严重的谢谢他。可是在我还没有一个机会向他表述这一切的时候,就在今天,没想到老李会这么的嘲弄我。究竟我做错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还是我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不够委婉,当时一急之下,就马上去找了领导。顺着他也许一时赌气的话头,就把他彻底的从这个片子的拍摄中踢了出去。想到这里,我也不禁的激动了起来。
    
    “老李你别这么说好吗?其实我们俩的关系,你这么说究竟有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很尊重你。那天你给我的那个《寻找周星驰》的建议,也确实让我感动了一回。我没有想到,你还是一直在关注我的心思。尽管表面上并不强力的支持我去干什么,可是当我决定干什么事情的时候,你还是在心里支持的,也希望看到一个年轻人做出一点事情。我上次马上去找领导,说那些话,一下子让你尴尬了一次,确实是我的不好。可是请你理解我一次好吗?我只是太想拍这个片子了。其实还有很多我要拍这个片子的原因,我还没有跟你说...。”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老李终于回到以前的状态了。一下子抬高声音说了起来。“狗屁原因,我根本就不希罕知道你那些原因。我只是知道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幼稚到了极点。你知道你究竟错在那里吗?你错在错在你忽然把常识给抛开了,你忽然被自己一厢情愿的狗屁理想给烧昏头了。你好象不是要去拍一个片子,而是要去发现这个社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从你这个岁数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恐怕你自己现在还能一句话就把你的根本动机说出来吧。什么不要让悲剧重演,我看你就是想要找出谁是杀死宋美的凶手,谁应该来为宋美的死负责。难道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就算是,那又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老李气势汹汹的说,“因为这是一个傻比才会去问的问题。一个人从楼上跳下去了,只有一个人才可以为这个事情完全负责,而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杀死这个人就是他自己。而不是任何一个别人。教育体制有问题怎么了,哪个教育体制没问题。社会有问题又怎么了,世上哪有一个黄金世界。问题是这一切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一个人只要自己决定去死,没有人可以阻挡。既然他决定去死,只能说明他自己懦弱,自己胆怯,自己应付不了活着的痛苦,才会寻求一了百了。可是上次你跟我讲起拍这个片子的构思,一下子就扯得那么不实际。我就觉得你好像要把宋美的死因往别人身上推,我觉得这样做就是不对的。就电视节目的基本态度来说,也是不负责的,完全有虚伪的做秀嫌疑。”
    
    “可是你总不能完全否认社会对于一个人有可能产生伤害吧?人首先毕竟是一个社会人啊。我相信任何制度总是可以改变的,而且可以改变的更好。我还相信在一个更好的制度下,人不会去轻易的走上伤害自己的道路。”
    
    “一个社会和另外一个社会的好坏究竟怎么比较,好不好坏不坏的衡量标准在哪里?比如说,你说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究竟是比唐朝好了,还是坏了。你能说的清楚吗?你相信这个,你相信那个,你相信有什么用?我还相信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社会了呢。你能说服我它不好吗。你记住,任何人活着这个世上,都要经历一些伤痛,这个是肯定的。只不过你要忍受,你要坚持。对于更好的东西的渴望,永远就是毒药。它不是让你充满希望,它只是让你对于现在视而不见,对于眼前的幸福视而不见。这是最大的问题。你还要费力去拍这个东西,在我看来,有什么拍摄的必要。答案不是很清楚吗,一个人本来可以选择粉身碎骨的活着,可是她偏偏就选择了粉身碎骨的死去。这是可耻的,这不是社会的可耻,这应该是这个人自己的可耻。因为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老李的一番话一口气说出来,似乎还暂时让我无无言以对。我想继续纠缠下去,也不能改变老李的观点。尤其我知道老李的脾气就是喜欢跟人较劲,于是我当作已经接受了老李的看法,转开话题说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在那天给我说这些话呢?也许那天对我这样说,对我还帮助大一些。或许我会考虑究竟应该不应该拍这个片子。可是现在,你看我已经开始了。就算是我想不拍了,似乎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那天给你说?你忘了那天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了吗?我怎么一说,你就已经跑到领导办公室里去了。我能怎么样,我能因为我的意见,就阻止你做什么事情吗?”
    
    “可是我看现在我是必须把这个片子拍完。老李,改天请你吃饭。我看你就当我年轻不懂事,原谅我一次吧。既然开始拍摄了,你的意见我还是要采纳的,希望你老人家千万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啊。有机会你还是帮我看看,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做好了。”
    
    看着我服软了。老李的火气也似乎少了些。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满条斯文的说:“现在没办法了。你只好拍了。我还是坚持原先的立场,这个片子我不参与,不挂名。随便你怎么做。”
    
    这时候,我也知道老李基本上和我和好了。心中稍微宽松了一点。老李坐下去就开始下棋,也没有和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我却开始思忖起刚才老李给我说的这些话来。看来我拍这个片子遇到的质疑,疑问,又无疑增加了一些。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女友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今天下午老板给实验室里开会,说起了让大家接受采访的事情。会后她自己也跟几个同学说了说,具体的采访时间定下了。这周二到周五,每天晚上7点到9点,地点还是在他们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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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实验室给我的采访安排,基本上就是参照了他们值夜班的时间表。现在女友实验室值夜班的时间表,还是宋美在的时候执行的那个。或许因为实验室目前还没有加入新鲜血液的关系,这个时间表还是维持了原先的样子。女友原先和宋美安排在同一个组值夜班的。现在宋美不在了,女友一下子就成了一个人值一个夜班。按照女友原先斤斤计较的脾气,要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忽然让她的工作量增加一点点,她也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可是这次却是因为宋美的事情,忽然让女友成了一个人值夜班。女友也就认了。可是到了她值夜班的时间,她的情绪就显得更加沮丧起来。我也在劝她忍忍,也许等着宋美的事情彻底平息了,大家完全忘却了这件事,老板终究会想起来重新调换一个新的值班表。
    
    女友给我打完电话,顺便就把这个值班表给我发传真过来了。电话里她还给我打了打气。说是大家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够从容处理这个问题了,叫我不要过于担心。采访应该问什么问题,就问什么问题,不要过于忌讳什么而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我看看了时间表,上面就写了几个名字。
    
    星期一,宋美(博三),刘老板(实验室负责人)
    星期二,小黄(博三推迟一年),小段(博二)
    星期三,小赵(硕一),小华(硕三)
    星期四,小王(硕二),小文(博一)
    星期五,小张(博一),宋美(博三)
    
    实验室值夜班的人一般是晚上9点到实验室,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6点。为了我的采访,他们值班的同学,这周就提前赶到两个小时。我采访完,他们就可以进行正常的工作。周二晚上我采访的两个人分别是小段和小黄。他们两个都是博士。小黄是应该去年毕业而被推迟一年的那个男孩子。小段,就是宋美一个宿舍,宋美在博客上提到借钱给她的那个人。
    
    周二晚上7点我赶到实验室的时候,看到小黄已经在那里等了。小段还没来。原来她和小黄商量好,让我先采访小黄,一个小时后,等小黄的采访结束了,小段再来。他们的这些人的时间观念,和我这样的人的时间观念,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或许是他们的时间不够用的原因吧。
    
    采访的位置还是放在了女友老板的办公室里。老板不在,小黄主动就坐在了老板平时做的那张椅子上,仿佛还很享受似的。等我把摄像机安顿好了,他又一次主动地问我是否可以开始了。好像对于此次的采访,丝毫没有敌意,并且还是充满了期待。我打开了摄像机,调好了镜头,就坐了下来。开始采访小黄。
    
    “在我开始问关于宋美的一些事情前,我想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个人的一些情况?因为我大概知道,你是应该去年博士毕业的。因为论文质量不够的原因,才被推迟毕业一年。你能不能谈谈对于推迟毕业这个事情的看法?或者还可以给我聊聊这一年你的生活情况?”
    
    我的问题刚问完,小黄就开始回答了,丝毫也没有迟疑片刻,语气里反倒是充满了自信。“推迟毕业,我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而且我猜想大多数的人,会把推迟毕业这件事情看得非常糟糕,甚至会以为这就是导致宋美悲剧的原因。可是恰恰相反,我并不这么看。我觉得推迟毕业是一个非常好的措施。这是一个可以起到完全保障学生质量的措施。现在硕士博士的招生量一年一年的多了起来,要是再不把毕业的关口把得严格一些,恐怕将来社会上的研究生就要泛滥了。至少会造成一个局面,那就是在学校里曾经辛辛苦苦奋斗过的学生,和三年混日子出来的学生,就不会在社会上显出大的区别了。对于那些曾经付出过很多劳动,确实也具备了真才实学的学生,这是很不公平的。社会上去,至少在短期内,人家是不会理睬你博士文凭背后真正的含金量的,只要有文凭就行。所以推迟毕业,其实在督促大家一起努力,既是为了不损坏了学校的牌子,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公平。另外推迟毕业也确实不是一个坏事情,就看你怎么想了。我们老板就是这么说的,我也的确从心底里这么认为。你看我推迟毕业一年,人家以为我有多么可怜似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可是当我不得不安下心来,并且做出了一些漂亮的实验结果的时候,我就知道老板说的是对的。就是要看你自己怎么想。我等于没有名分的作了一年的博士后,呵呵。我熟悉这里的人,熟悉这里的环境,更熟悉这里的实验设施。恐怕我这次的论文能够获奖,也是因为临毕业的时候,我在这个实验上的积累,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就差那么一步了。要是老板当初宽容一些,就让我毕业了,我可能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当然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几天前,我得到了德国一所大学邀请做博士后的通知,估计下个月我博士论文答辩完,我就要去德国了。当然我还是得说,就是要感谢老板的严格要求,感谢他逼着我推迟毕业一年。不然现在,我顶多也就在一个外企里混日子了,一个月也就比硕士生多拿几个钱。”
    
    “噢。原来如此。那么能不能具体讲一些这一年你的生活,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遇到特别大压力的时候?”
    
    “压力,压力当然有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并没有丝毫的恶意。我想说宋美所面临的压力也许还远远不如我大呢。你想,她只是面临着推迟毕业一年,并且最后的通知还没有出来。我知道老板的心里是想让宋美再干一年的,毕竟宋美以前的工作做的很好,说不定多干一年也能干出来什么成绩。女孩子嘛,老板的心里也是有数的,或许哭哭啼啼几次,跟老板死皮赖脸的谈几次,也就可以毕业了也说不定。当年我也是试过这一招,可是没奏效。可是宋美这一招也没试,更没有及时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就一下子钻到牛角尖里去了。可是我是已经推迟毕业的学生,在我的实验结果出来之前,我几乎要崩溃了。我当时就想,要是这一次还出不来好的结果,我该怎么办啊。读到博士,我整整在学校呆了我的半辈子了。我那帮同学,读到高中就毕业的,现在老婆孩子全有了。有的还发了财,有了车,也有了房子。可我还是一个学生,每年回到家,和同学出去一起吃饭,看到别人的生活,我真的是很难过啊。我想我念了这么多年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现在还是一无所有。不过幸好我一直很乐观,总是能够不断的往前看。我最后干脆就在实验室里卖命的工作,什么也不想了。最后也不是出成绩了。所以,我想没有一个人的生活中没有压力,但是要看怎么去对付它。对付压力就像做一个实验,你得充满耐心,充满勇气,不断的调整各种条件,不断的使用各种方法。这样才能有效。对付压力的办法,一句话,我看就是更加积极的工作。”
    
    “你刚才提到宋美的压力还不如你大,但是你挺过来的,宋美却没有。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是宋美不够坚强,或者就是缺乏一种你一样的应付压力的办法。”
    
    “在我看来,也许这就是答案。实验室的工作,就是这样,辛苦,枯燥,乏味,为了一点点地喜悦,你必须付出很长时间的等待,很多看不到尽头的劳动。可是干这一行的就是这样,你看我们老板,到现在已经是黄河学者了,传闻他或许这一年还可以评选上院士呢。你看看他是怎么工作的。一天才睡6个小时不到。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这个实验室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娱乐,任何长时间的休息。可是话说回来了,他在这个位子上得到的东西,那种快感,不在这个位子上,你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
    
    “什么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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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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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虚荣心的无限满足,比如得到的尊重,比如很多事情。别的就不说了,看看他手里掌握着的这些科研基金,动辄几千万。其他的人哪里可以想象。虽然这些钱不是他的,可毕竟在他的支配下。就比如我们实验室每周都要请吃饭一次,那个钱花的,看得人心里舒服啊。注意了,可不是吃的舒服。吃的嘛,老吃那些高级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尤其是我的老板,他的胃口早就被这些实验给搞坏了。每次吃饭,无论多好的东西,他也提不起兴趣,几乎不怎么动筷子。可是到末了,服务员将单子拿过来,他看也不看就给签了。我几乎能够想象他当时的快乐。我这么说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虚荣。这一段要不行你就剪掉。可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无论干什么行当,做什么事业,无非就是希望拥有一种能力吧。无论是支配别人,还是支配金钱。难道不是吗?”
    
    “哪里会。其实你说得很诚恳,也很真实。要不谈谈你认识的宋美?你印象中的宋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宋美,怎么说呢?算起来,我和他一起在这个实验室已经4年了吧。我硕士不是这个学校的,博士才进这个实验室。我来的时候,他还是硕士三年级。那时候她就非常出色了。宋美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身上有一种也别吃苦的劲头。可能是从小吃苦多了,也特别宽容。无论对谁,都尽量的让着人家。说一句不夸张的话,我们实验室的每一个人,可能都欠着宋美的许多人情。你的实验忙脱不开身,她主动地帮你一会,让你去吃个饭,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有一次宋美给我顶替试验,我出去吃完了饭路过操场,心想能不能踢几脚足球再走。要是别的人顶替你的话,这个想法你几乎就不会产生。可是当时我就想着是宋美,她脾气好。就进了操场去准备踢两下。可是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整整玩了一个下午。最后我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几乎后悔的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可是宋美当时什么也没说,还是微笑着,说是也没耽误自己什么事情。你说说,这样的人到哪里可以去找。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宋美走了之后,实验室同学的情绪着实低落了一阵子。大家都想她啊。太可惜了。”
    
    “那促使宋美做出傻事最大的原因,有可能是什么?比如是否就和她本人性格上的缺点有关,比如不会应付压力。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有的人在讲,我们的教育体制太死板了,才会让学生处在过度的压力中间?”
    
    “教育体制究竟怎么样,我觉得这是大家的事情,去谈论它也没有多大的意思。更没有丝毫的用处。或许教育体制确实在某一方面造成了宋美的巨大压力,我看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是到了这一步才说这些话,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人们谈论体制太多了。体制的存在必然有它不可代替的理由。中国最大的现实,就是人口太多了。我们用这种教育体制,并且让它正常运站,而且还在不断的取得成效,就已经很不错了。外国的教育体制就算是好,可是我们也不可能照搬来就行啊。”
    
    我本来还想继续问小黄一个问题,比如是不是一个教育制度还可以努力的从内部用劲,让它变得更好。可是这时候摄像机嘀嘀的响了起来。我知道一盒录像带快到尽头了。知道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已经到了,我站起身,跟小黄说今天的采访是我最近做的最好的一个。小黄似乎很高兴的笑了。
     
    
    
    25
    小黄的采访刚结束,小段就来了。小黄出去主动招呼有点闹别扭的小段,走了进来。小黄把小段按在老板的位置上坐下,很热情的说让她今天体会一下做老板的滋味。而小段看起来好像很讨厌小黄的样子,一下子就把小黄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给挡开了。嘴里说了一声没兴趣。小黄吃了个没趣,脸上尴尬了一下,马上就出去了。我换了录像带和一块新的电池。稍微的等小段准备好了,打开了摄像机,就开始了对小段的采访。
    
    “你跟宋美一个宿舍,我也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一直相当好,感情上可能走的也最近。你能把自己对于宋美这件事情的看法给我说说吗?”
    
    “怎么跟你说呢。”小段好像很不情愿接受采访,迫于女友或者老板的人情,才坐在这里跟我说话似的。“我一直非常不愿意谈论宋美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是在宋美的悲剧发生之前,还是在之后,我都从来不对宋美自己的事情多说些什么。我想为什么一个人非要谈论别人的事情呢。有时候想,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把自己最大的善意和理解给予别人,尊重别人的选择,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也许这个世界会变得美好的多。可是问题偏偏就是我们总是在评价别人的生活。用适合自己的原则去评论别人,而且自己也未必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这种立场。现在这段时间,毫无疑问,大家都开始想起宋美其实是一个多么nice的人,可是之前呢?扪心自问,是否我们对于宋美的生活方式给予了最大的尊敬和宽容呢。我想肯定实验室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的会为宋美的事情感到一点内疚。因为我们之前对于她的感受太不在乎了。我们实验室的人,几乎把宋美当作了一个能够包容一切委屈的老好人。谁有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宋美,之后却从来不感恩。以为宋美就是一个圣人似的,从来就不需要适当的感谢,并且回报。宋美在这个实验室算是资格最老的人了吧。可是谁都随便的跟宋美开玩笑。不是说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说她根本就不象一个女人。我的意思是说,对于宋美的生活大家究竟了解多少,就站出来如此的横加评论。宋美这个人就是太容忍,从来不愿意太多的和人家交流自己的思想。我敢说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对于宋美的私人生活,了解的比我多。宋美家里的情况他们都了解吗?宋美的父亲快60的人了还在外面打工,宋美的妹妹因为凑不齐嫁妆迟迟结不了婚。宋美为了父亲的病还去卖过血,这个谁有知道。宋美是铁公鸡是因为她那种经济上的紧张,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了解。每月的博士津贴一共才800块,她把一半都给了家里,剩下的钱,她过基本的生活都要精打细算,哪里还有跟大家出去胡闹的资本。还有什么购置美容用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味十足的能力。”
    
    说到这里,小段似乎激动了起来。我保持了沉默,表示出我继续希望小段说下去。小段看我一眼,紧接着说了起来。
    
    “其实宋美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我敢说这一点。我们实验室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发现宋美身上的这种女人味道。宋美太含蓄了,这含蓄使得那些不愿意去关心自己之外的人们,不能去发现宋美身上的这种女人气息。实际上最后,这含蓄甚至毁坏宋美这个人。人们往往太自私,太自以为是,太乐于拿自己最好的一面去和别人最不好的一面去比了。晚上回到宿舍,我和宋美尽管很累,还是经常聊到半夜。她给我讲述她心里很多的想法,讲她对于男人的看法,讲她未来的梦想。当然讲的最多的还是她那个贫穷的家庭。你可能不能理解,宋美在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她身上依旧保存了那种中国传统妇女上的一切美德,一切优美的情怀。每次谈到她的父亲,宋美都几乎都会流下泪。她说,她心目中最优秀的男人,她将来想要嫁的男人,就是自己父亲那种类型。因为这个男人永远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别人的事情后面,永远愿意以最善意的方式去理解别人。你能想象吗,在现在这种社会里,还有一个女孩谈论男人的时候居然并不提起金钱和地位和长相。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说起长相,说句实在话,宋美的长相其实很好。只要稍微的学会打扮自己,用些化妆品,我可以说不比任何人差。...。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样去了。我觉得宋美走这条路,和我也有很大的关系。我和她关系那么好,居然在她最沮丧的时候,没有在她的身边陪伴她,没有好好的安慰她一下。”
    
    小段说到这里,忽然哭了出来。我没有站起来关掉摄像机。我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等她把情绪稳定下来。过了有一两分钟,小段重新抬起头来。我强忍着自己也被煽动起来的情绪,继续问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这种事情给你造成的伤害,我或许能够猜到一点。可是这恐怕和你们还是没有太多的关系。这完全是宋美自己的事情...。”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段一下子就爆发了。
    
    “怎么和我们没有关系。一个生活在你身边的人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去从十六层的高楼上纵身跃下,你觉得说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是不是有点太难令人信服了。别人就是地狱这句话你听说过吗?是的,别人就是地狱,至少在这样的实验室里,就是如此。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理会你的真实感受,每个人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并且不惜拿别人的痛苦取乐。你知道宋美最后一批试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当老板告诉她有可能要推迟毕业的时候,有些人是怎么说的吗?有人居然说:好啊。大家在实验室的生活又可以好过一些了。再多一个推迟毕业的博士,不仅大家的工作少许多,还可以不必过分担心自己推迟毕业的事情了。因为跟别人说起来,至少还可以说这也没什么,已经有几个榜样了。就这样当着宋美的脸说。你能想象这有多残忍吗?以前成天的说宋美不象个女人,就是一台雌性的机器也就罢了。宋美自己能够幽默的化解这些。可是就在宋美最痛苦的时候,大家还这样说,就让人太寒心了。”
    
    “是你们实验室的人说的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询问,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在采访你,你所说的这些,有可能被用到我的片子里。...。”
    
    “我已经不怕这些了。宋美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已经死了,我还害怕这些。我要是还不敢说这些,那我就太没有良心了。我要是还不敢说这些,恐怕我最后的结局,或许就是宋美的下场。”
    
    “能告诉我宋美自杀前那一天的事情吗?”
    
    “那天我不在学校。包括我刚才跟你提到的那些话,也是事后我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天我男朋友来了。从另外一个地方赶来看我。我们一块出去住了。...。要是我知道宋美当天被告知推迟毕业的话,我怎么也得赶回来陪她。可是,可是我就是丝毫不知情。第二天早上实验室的人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宋美的事情。”
    
    说到这里,小段禁不住又开始呜咽起来。我这一次站起来关掉了摄像机。然后坐下,静静的就在那里坐着。过了好一会,小段才恢复过来。我说:“我知道你和张洁的关系还不错,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是不是你的意思,你们实验室的气氛并不很好,这个我从来没有听张洁说过。”
    
    “这些事情,她给你说也数不完,也说不清楚。大家的感受不一样吧。我告诉你的,也许只是我的感受。”
    
    这时候,我发现小段已经没有继续被我采访下去的心思了。好像一直很希望大哭一场的样子。我站起来开始收拾摄像机,同时跟小段说:“真的不好意思。很对不起你,让你因为采访又难过了一次。不过还是谢谢你。你刚才的谈话,忽然让我觉得更要把这个片子做好。我希望通过这个片子,为宋美做点什么。真心实意。”
    
    小段看我采访结束了。马上站了起来。听着我这么说,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更加冷漠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跑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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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4/29 9:21: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作者 主题:回复:寻找周星驰 第2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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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两个小时的采访结束之后,我回到了家。女友在家看电视。看我进来了,就问我怎么样。我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一句话没说。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起来。我忽然觉得好累。小黄和小段的采访,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出人意料了。我没有想到采访会又一次给我许多我未曾思考过的问题。刚刚结束的小段和小黄的采访,他们两个人对于宋美事件的看法,几乎是南辕北辙,各不相干。就连我自己也开始迷惑了。我不知道究竟谁站在一个比较客观的立场。究竟谁说的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宋美的老板和小黄看来基本上还是站在同一个立场。就是认为宋美只是不善于应付现实的压力。而小段却把很大的原因归咎为人际关系的冷漠。就他们身处的教育制度来说,似乎这三个人的看法也并不相同。这一点倒是合情合理,可是问题却在于这把最后的难题交给了我。我是整合这些采访资料的人,究竟要我如何做这个片子,如何给片子定一个调子,不仅让我疑惑了起来。接下来还有很多的采访要做,我开始在心中打起鼓来。我不知道接下来的采访又要给我怎样的信息,我更不知道这个片子最后将要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一句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就宋美的事件,给自己内心一个可靠的答案,居然看起来越来越疑点重重,似乎大有不可实现的趋势。这个片子最终将会做成什么样子,居然变得莫测起来。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不配合?”女友看我还是不说话,不禁主动的问我。
    
    “没有。他们都挺配合的。可是采访和我想象的有很大的差异。你知道吗,小段和小黄对于这个事情的看法,根本就是两样。”我说。
    
    “两个人当然两个看法,哪有什么奇怪的。”女友纳闷的看了我一眼。
    
    “可是小段和小黄的态度也差别太大了。小黄好像挺轻狂的一个人,口气之中并没有多少对于宋美的同情,只是轻描淡写的把宋美的死因说成了缺乏应付压力。小段则不同,她今天接受采访的时候哭了。她好像认为你们实验室的气氛不好。大家对于宋美缺乏关心,或许这个也给宋美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你别提小黄了,那个家伙就是个小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实验室的人际关系能好吗。任何地方,只要有这样一个人,我看能好到哪里去。你不知道他刚刚推迟毕业的那段日子,究竟有消沉。成天灰心丧气的。还不是大家一起帮助他挺过了这段日子。宋美就帮了他多少忙啊。可是半年后他的实验结果出来了,论文写出来并且获了奖,你再看看他那种忘恩负义的样子。整个就一个小人得意。他敢说自己的实验没有宋美,能够出来那么好的结果吗。宋美给了他多少好的建议,并且为他亲自看过实验多少次。有一次他去踢球,宋美为他看了整整一天试验。可是试验结果出来,论文写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挂上宋美的名字。简直就没有人性。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说句没用的话,要是他当时把宋美的名字写成第二作者,就凭这个文章的质量,宋美也不会被推迟毕业。也许宋美最后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哎,我都快恨死他了。现在他又要马上去德国,看他那个得意样样的模样。简直叫人恶心。”
    
    女友说起小黄,好像一下子就气愤了起来,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往女友身边凑了凑。“这就奇怪了。我说这些事情,你怎么从就没有跟我说起过呢?”
    
    “跟你说?”女友很是轻蔑的看了我一眼,“我有机会跟你说吗。你想想,在这次宋美的事情发生之前,在你开始拍这个片子之前,除了周星驰,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让你产生一点兴趣。你不觉得你这些年,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那个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的周星驰身上了吗?成天的在那捉摸《喜剧之王》,成天捉摸周星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有空就跟我说那个《喜剧之王续集》剧本的事情。你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电视台的编辑,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影视爱好者,你何必去如此跟周星驰纠缠不休呢。有时候我都觉得不知道该说你啥,是说你犯傻,还是说你执著。就像周星驰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其实是一个演员,只是一个演员。他不值得你去如此的关注如此的痴迷,甚至把你身边的人都给忽略了。”
    
    “忽略了我生活中的人。有吗?这个话我看有点严重了。”我不服气的说道。
    
    “一点也不严重。不然你怎么到现在才问我们实验室的事情。你以前给过我机会,让我跟你说说我工作上的事情吗。每次当我想给你说说实验室里的事情的时候,你就开始引用一句又一句的周星驰的台词,怎么叫我有心思说下去。”说到这里,女友忽然好像显得非常委屈。脸色沉了下来。
    
    “那好。我现在认真的听你说,保证不再提起周星驰。”我把身子往女友身上更靠近了一点。
    
    “谁稀罕你听。还不是因为自己现在需要了,才死皮赖脸的来问。”
    
    “好了,就算我错了。现在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实验室的事情好吗?小段和宋美的关系,究竟怎样。我感觉到他们俩挺亲密的。今天小段哭了好几次。”我把口气调整的认真一些。
    
    “哎。小段给你说的话,我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肯定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也对宋美的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我早就给你说了。我不能说自己没有丝毫的内疚。现在想起来,以前我老是开宋美的玩笑,也觉得自己挺残忍的。我是觉得大家对宋美有些不公。小段对这个很不满意。她和宋美一个宿舍,和宋美聊的多,特别欣赏宋美。大家还一直在开玩笑,说她们俩是不是有点同性恋。可是就这样,小段也丝毫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宋美的袒护。宋美自己特善良,特宽容,对于大家的各种玩笑,也并不在意。可是小段反倒受不了这个。每次听到有人跟宋美开过分的玩笑,就站出来急了。有一次我看见宋美穿了一件特土的衣服,忍不住说她看起来像个刚生过孩子的妇女。当时小段听见了。一下子就火了。冲过来就要和我吵。幸亏宋美自己站出来阻止。当时把我吓坏了。以后真的不干乱跟宋美说什么玩笑了。小段还为此很久没有和我说话。我当时还以为她从此就不和我说话了呢。她看起来就像恨透了我。...。不过小段最痛恨的还是小黄和我们老板两个人。我想这次宋美出事,小段肯定在心里把帐记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那么小段是不是和小黄,还有你们老板的关系都不好。”
    
    “好才奇怪了。在小段眼里,他们就是一路人。小段以前屡次的说,自己做的最愚蠢的决定,就是投靠了我们现在这个老板,并且和小黄在一个实验室工作。两个人都是小人。都是自私到极点的人。完全允许你用最坏的方式去猜想他们的行为动机。”
    
    女友说的这些,让我忽然又起了谈话的兴趣。忽然感觉不那么累了,不禁一口气问了下去。
    
    “那你怎么看待你们实验室的人际关系?或者气氛?”
    
    “哎,你现在算是采访我吗?我可说完了就完了。我可不想将来对着摄像机再跟你说一遍。”
    
    女友的这句话,忽然把我从刚才的谈话中拉了出来。我这才记起,星期五,我还有一次专门采访她的机会。想到为了我拍这个片子,把自己的女友也变成了被我采访的对象,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对不住她。口气缓和下来,把话题就岔开了。
    
    “呵呵。那先不说了。星期五给你录像时你再说吧。难为你了,连自己也被扯进这个事情中来了。说,这次事情完了,要我怎么补偿你?”
    
    “你这个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玩,我可等不及。我这几天还在想呢,这几天天气还不算热,趁着身上还穿的不少,咱们去划一次冰吧。过几天等换上单衣,去了就有点了冷了,还要带棉衣什么的,挺麻烦的。”
    
    “好的,要不就这周六去。采访完你们实验室的同学,我看这个片子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下周我准备去宋美老家。这周六正好我也去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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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7/4/29 9:22:00   短消息 编辑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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